議事廳是第一進庭院的正堂,裡面隻點了一盞燈,門口并無人值守。紫璇在前、瑾瑜随後,貓着腰快步穿過院子,蹲在了一扇窗下。
透過窗子裡透出的影子可以看到裡面隻有兩個人,正在低聲交談,隔着門窗,他們隻能斷斷續續地聽到幾個詞。
正煩惱如何才能聽得更清楚,其中一個人突然發火,聲音高了幾度:“過去這麼多天了,生不見人死不見屍,一個受了傷的女子,她就是再厲害還能逃出你們洪漕幫的天羅地網去?”
另一個人則惶恐不已:“屬下着人成日裡守着城内各處,的确沒有發覺可疑的人。嘉興不小,洪漕幫又是一幫江湖人,總有照管不到的地方,不是我們不用心、不把您的命令當回事,實在是大海撈針,難以遂心。還請少主寬宥。”
瑾瑜偷偷探頭,用指頭戳破一點窗戶紙,看到房中說話的正是那晚他在民居房頂上見到的兩人,一個是坐在上首執扇子的那位,還有一個就是穿披風那位。
“洪漕幫上下都誇你吳副幫主辦事妥帖,可你就是這麼給倪家莊辦事的?怎麼?幫主的位子坐久了,就忘了自己的出身了?”
吳宏忙跪下來:“屬下忠心可鑒,絕不會有别的心思。這次差事沒辦好,屬下責無旁貸,願意戴罪立功。等我抓到那個女子,再和您還有老莊主讨賞也不遲。”
“哼,你倒是會說話。難不成任何人犯了錯,隻要說一句‘戴罪立功’就可以搪塞過去嗎?”
吳宏避重就輕,立刻将自己的計劃和盤托出,希望能以此平息這位“少主”的怒火:“那女子至今毫無音訊,說不定當時根本就沒有進城,故而我們如何盤查都沒有結果。雖然這次失了先機,想再抓住她已然不易,但我們還是要想些辦法。江南地域廣大,可她受了傷,又孤身一人,走不了多遠。
洪漕幫雖然是個小幫派,但勝在于江南運河所過的所有州縣都有分舵。我已傳下命令,要各分舵近期安排人手在航道、陸路的各處關口布下人手,盤查來往的女子。如果遇到武功高的或是受了傷的,都不得打草驚蛇,隻要偷偷跟着并及時禀報給各位舵主即可,舵主有了消息自然會直接呈報給我。這世上武功好的女子并不多見,何況又是最近才受了傷的。如此嚴防死守,不怕人找不出來。”
他停了下來,少主陰沉着臉色,繞着他轉圈,盤算着他的這番計謀是不是可行,一會才說道:“陸路?洪漕幫的勢力,還伸不到陸路上去吧?”
“少主見事極明。那些連接州縣的大道我們自然是使不上力的,但是州縣之内,不管是市集商鋪,還是街道裡坊,我們派些人,僞裝成來往的行腳商或是閑人總是可以的。”
這位少主似乎對此回答還算滿意,他将吳宏扶起來:“事已至此,也隻能這樣了。那女子受了傷,你需得安排人把好各處藥鋪,讓她得不到醫治,這樣人就容易撞到我們的網裡來。我也會知會父親,讓他派人配合你們,着人留心官道和城門。”
吳宏垂首道:“謝少主,這一次我一定指揮好手下,不會再出纰漏。”
“希望如此吧。”
少主說完這話,便起身出門。瑾瑜未雨綢缪,一見他動身,便攜住紫璇的手,帶着她飛上了議事廳外回廊的梁上,這才避免了被他發現。
吳宏将人送到屋外,一直到那位“少主”看不見了,才站直了身子,似乎在思考什麼。過了一會,有個人從前面門廳裡走過來,對吳宏道:“副幫主,他走了?”
吳宏點點頭,沒說話。
“這也逼得太緊了,副幫主,我們……”
吳宏瞪了他一眼,那人立刻閉嘴,正色道:“宴會已經開始了,幫主今日興緻不錯,您從臨安府請來的名妓應該也已經上場獻舞了,您趕緊過去吧。”
等他二人走了,瑾瑜才和紫璇飄下來,在夜色中趕往宴會廳。
剛到廳外,便聽到一陣喧嚣,不少賓客急匆匆從裡面奔出來,嘴裡喊着“殺人了”。
紫璇心頭一緊,顧不上許多,即刻奔向廳裡,瑾瑜緊随其後。然後兩人便看到穿着成舞女樣子的阿瓊,被幾個洪漕幫的人壓在範廣勝的座旁,動彈不得,口中卻不停地掙紮和咒罵。她的手裡還緊緊攥着一把匕首,匕首上正滴下一滴血來。
一旁範廣勝捂住心口,高聲大叫“救命啊”“有人要殺我”,吳宏三兩步搶上前去,蹲在他的身邊安撫他:“幫主,幫主,你看,她已經被擒住了,沒事了,你看她。”
說了兩遍,範廣勝才稍稍平靜一些,膽戰心驚地伸出頭去看地上的阿瓊,見她已然威脅不到自己,才得意道:“好好,抓的好,快把她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