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煥道:“這裡面是什麼?咱們要不要打開看看。”
方瑾瑜搖頭:“他人之物,閱之無益。他既然說‘他日來取’,我們便幫他保管便了。”
“可是他怎麼知道我們住在哪裡,如何來取?”
“他偷偷留下此語,定然是聽到了我與那女子的說話。”
楊煥沒聽明白: “少爺你說什麼?”
“咱們邊走邊說。”兩人一面往客棧行去,方瑾瑜一面把廟裡發生的事簡略說給楊煥。
***********************
方瑾瑜向白衣女子所說的内容全部都是事實。他家在湖州,家裡有一個酒坊,以釀酒賣酒為生,雖不是大富大貴,但也生活優渥。他是家中獨子,未及弱冠,孝順懂事又知書達理,年前開始學着料理家中産業,一些遠近适宜、道路便當的送貨典賬之事,也會漸漸地交予他辦理。
此次來姑蘇就是受父親之命來送貨的。貨物交割完畢,方瑾瑜打發了其餘夥計先回湖州,隻留下小厮楊煥作伴,要為下個月過生辰的母親選一件稀罕的壽禮。他雖是富家少爺,但待下極為和善,出手又很大方,在外少不了要吃好的玩好的,楊煥巴不得晚回去幾天,在外面逍遙自在呢,自然不會十分勸阻。
方瑾瑜千挑萬選了幾日,幾乎逛遍了姑蘇城内大小十餘家古玩店、首飾鋪、南北貨棧,終于選到了一匹繡着鸾尾花的上好琦雲絲、一套蘇州最頂尖的玉工雕琢的玉器擺件和十幾匣蘇州瑞雅齋的蜜餞點心。
楊煥打趣他: “少爺就算是随便寫幾幅字送給夫人,夫人必也是十分歡喜的。何必大老遠跑到姑蘇來尋,又是首飾擺件、又是绫羅綢緞的,夫人家裡也不缺這些個名貴貨色呀。”
“姑蘇是江南一等一的風雅之地,母親曆來很喜歡這裡。再說了,送禮重在心意,價錢幾何母親才不會在意呢。她要是知道我特意來姑蘇為她選生辰賀禮,定然更加高興。”
“是了是了,要是夫人還知道你特意寫信給舅夫人,請她找金陵城裡的最好的裁縫給夫人做衣裳,肯定更更更高興。”
方瑾瑜毫不理會楊煥話裡的揶揄: “那是自然。這些東西,我們也不便帶回家,不如直接托牙行的商人帶去舅舅家,待下月我過金陵去,就可以親手交給母親了。至于衣服嘛,那自然是金陵的裁縫好些。母親最喜歡鸾尾花,這匹琦雲絲又是難得的佳品,給她做身衣服正好。”
兩人有說有笑,辦完了正事,還特地找了一家姑蘇城内頗受歡迎的菜館吃飯。待到酒足飯飽,已接近亥時。楊煥雖然也是愛玩的少年,但畢竟是仆從,不敢忘記臨出門時方父的囑咐,怕太晚夜路不安全,勸方瑾瑜早些回去休息。
這家菜館借太湖之景,藏于一所前代大官留下來的園林之中。姑蘇造園藝術名揚天下,再加上名廚的好手藝,這裡便成了姑蘇富貴人家趨之若鹜的所在,像方瑾瑜這樣的外鄉人也會慕名而來。考慮到離城中所居的客棧距離着實不近,瑾瑜便也不再流連,付過賬,和楊煥出門東行。
行不多裡路,楊煥肚子有些不舒服。瑾瑜雖然嘴上笑他見到好吃的就管不住嘴,果然糟了報應,但仍依着他轉道小路,讓他進樹林子裡去方便。
沒過多久,楊煥就急匆匆地從樹林中跑出來,面色疑懼: “少爺,咱們快點走吧,這裡陰森森的,不太平。”
“怎麼回事?你看見了什麼?”他并不是膽小之人,如此張皇,一定是遇見了什麼不尋常的事情。
楊煥瞞不過,隻得道出實情: “我看見那邊草叢裡有血迹。”
方瑾瑜依言轉進樹林,借着月光,果然看見前面灌木叢上露出斑斑血迹,在月色下閃着暗暗的光。血迹一直向樹叢内延伸,再往裡便黑黢黢的,看不清楚。沉吟半響,他從包袱中拿出劍來。
楊煥記挂着老爺挂在嘴上“不可牽涉江湖之事”的訓誡,想勸阻: “少爺,不可。這說不定隻是野獸們打架流的血,咱們還是别管了吧。”
“你又信口開河了,姑蘇是繁華都市,哪來的野獸。這必然是人的血迹。看顔色,受傷之人當是剛剛經過此地不久,說不定就在前面。留了這麼多血,他必然受傷不輕,人命關天,不能不管。”比起危險,他更擔心有人受傷殒命,說什麼也要先去看一眼。
楊煥拗不過他,隻能跟上他往樹林深處走。偏偏這麼巧,方瑾瑜真的遇上江湖追殺,由此埋下了無窮禍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