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時衛駿馳剛自鬼門關裡走了一遭回來,姚姜沒去細想這話的含義。
現下大戰結束,從前來不及細想的種種都浮上心頭,她有輕松卻也有說不出的遺憾與怅然。
那許多識得的人都長眠于此,這時他們的形容都出現在姚姜眼前。
這一夜,姚姜沒能安睡,衛駿馳倒睡得極香。
次日見姚姜神情疲憊,眼帶紅絲,他将她仔細看了片刻:“夫人昨晚沒好睡,莫非是獨自一人孤枕難眠?”
姚姜白了他一眼:“夫君大醉而歸,滿屋酒氣,磨牙還鼾聲如雷,我在廂房都聽到了,害得我沒能睡着。”
衛駿馳一臉自得:“為郎憔悴卻羞郎。夫人害羞,我知曉的。”
姚姜拿他沒法,隻得掩鼻:“夫君身上酒味甚重,我拿幹淨衣裳來,夫君先換過。”
衛駿馳撈起衣袖聞嗅:“難怪先前我抱小玉珑,她先伸着手要我抱,我抱過來她卻皺着眉一臉嫌棄還推我。原來是酒味太臭,以後再不飲了。想是昨晚醉了沒洗浴,熏着她了。”
衛駿馳沐浴完畢,抱着女兒看姚姜分派家務,田興才進來:“千戶、夫人,無方大師圓寂了。”
姚姜大吃一驚,看着田興才,一個字都問不出來。
衛駿馳也愣了,片刻後問:“你哪裡聽來的這話?”
田興才:“許校尉的夫人傳了信來,說了塵師傅到牢城衙門去報了信。且今日城中也有百姓去燒香,大師圓寂的消息已傳開了。”
衛駿馳愣在當地,姚姜怔了片刻回過神來:“我,我要去看一看。”
衛駿馳即刻道:“我随夫人同去。”
直到出了家門坐在馬車内,姚姜都魂不守舍。
昨日,無方才與她說了那許多話,今日便聽到他圓寂的消息,讓她覺得不可置信,心頭堵得難受。
一路行來,她一聲不出,衛駿馳也沒言語,隻是坐在她身邊握着她的手。
馬車在定國寺門外停住,衛駿馳:“夫人,定一定神再出去。”
姚姜長長地歎了口氣,衛駿馳握着她的手緊了緊:“無方大師修行有道,來去皆有定數。夫人别太難過。”
他的話聲一如往日,姚姜沒應聲,皺着眉坐在車内輕聲歎氣,沒了平日的神采。
在馬車上坐得一陣,姚姜才自馬車上下來。
到定國寺來憑吊無方的人不少。
定國寺是歸雁城外唯一的寺廟,從前沒有蔭田時,無方與了塵也沒到城中去募化。
他們以寺外的兩畝田地養活自身,城中百姓送來的香火幾乎都用于修建石屋、給石屋中的靈位供奉,很被歸雁城内的百姓尊敬。
姚姜建成農莊後,傷兵們送來的菜蔬雖多,但無方與了塵依舊簡樸,隻收取他們每日所需,多的都讓兵士送往竈間去。
成為禦敕寺廟,供奉多了,還有了蔭田,也有雲遊僧來到,無方與了塵還是一如往昔,将百姓送來的供奉都點為了長明燈,供奉在魂歸北疆的守軍靈位前。
因此歸雁城的百姓對無方也甚是愛戴。
無方突然圓寂,驚動了歸雁城上下。
廖管營派了許牧野前來查看,城中的武官及家眷都來了,百姓來得更多,在農莊安頓住下的傷兵更是排了隊要進去哭泣行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