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連三日，衛駿馳與張全都未歸家。

汪秀芝将竈間都催出了火星，程主簿帶着人趕制箭支、盾牌、長繩、繩梯等物。

姚姜則在軍營與針線營間往來，間或往南城牆去。

衛駿馳眼中布滿紅絲、眼下青黑，下颏與頰邊有了胡茬，疲憊不堪。

姚姜本想問他是否見到了巴雅爾，但他沒提到這事，又已疲憊到了極點，可見他也沒見到。

她轉而問道：“千戶可知城門外來了多少遊牧騎兵？”

衛駿馳搖頭：“不可細數，現下城外的弟兄們都是拼死對敵，遊牧騎兵藏身于山野中。但看他們放箭的情形，來者衆多。”

姚姜在心中算了算：“遊牧騎兵跋涉而來，攜帶的幹糧應當已要吃完，他們吃完了幹糧可會退去？”

衛駿馳看着她，眉頭緊緊擰了起來，張口欲言，最終卻隻是歎了口氣。

姚姜忽然想到一事，皺起了眉頭。

這日被再招瓊葉攙扶着離開竈間，已近三更。

“夫人，遊牧騎兵會于何時退去？”再招小心地問。

姚姜：“我也不知曉！但他們總會退去的！”

瓊葉歎了口氣：“遭遇敵軍攻城，夫人又将要臨盆，我們都很是擔憂。夫人腹中的小娃娃不僅千戶與太夫人都盼了許久，我們也盼了許久了。遊牧騎兵能早些退去，夫人也能平安生産。”

姚姜知曉衛駿馳不去和談的緣故：衛家已位極人臣，家族榮耀已登峰造極，再多的戰功都不能讓他更進一步了！反而會讓他格外小心！因此他刻意不去和談！

衛家二十六位長輩埋骨北疆，足以讓他在京城享樂一生！隻要他不賣國求榮，都會一生無憂！哪怕他欺男霸女為惡一方，衛家長輩的福蔭都能保他無虞！

可他卻來了北疆，且真正帶領骠騎營兵士上陣對敵！他是來為家中長輩複仇！

與遊牧騎兵對戰到和談，締定了和約，衛駿馳也算是實現了先輩的遺願！

但沒想到歸雁城在和談，遊牧騎兵卻出兵小孤城，好一個聲東擊西！

姚姜想了想：“千戶帶着此間的兵士守城是他為骠騎營千戶的職責所在。至于遊牧騎兵何時離去，不可猜測。若小孤城守軍百姓都死在遊牧騎兵手中，我們也活不下去。因此得帶着他們一起活下去！”

姚姜知曉再招與瓊葉的恐懼，她們來到北疆兩年辛苦勞累，将要返回京城了，卻遭遇了遊牧騎兵圍城，她們也會心緒起伏！

想了片刻，姚姜道：“千戶現下不能帶着骠騎營兵士與遊牧騎大戰，隻能認真守城。歸雁城的守軍沒有千裡眼順風耳，盡管心中牽挂，卻未必能知曉我們如今身處困境。守城兵士比我們更辛苦。隻要有他們在，遊牧騎兵便攻不入城來。”

再招與瓊葉都道：“夫人說的是。千戶何等英勇，必定會庇護我們與城中百姓的。”

姚姜正要說話，一片雪花飄落在瓊葉的風帽上。

“下雪了。”再招擡頭望天。

片片雪花自天空中飄落，這是今冬小孤城的第一場雪。

再招與瓊葉看了片刻，都攙扶緊了姚姜：“夫人快回到家中用些吃暖和的食，我們将被褥熏得暖暖的，夫人好好歇一覺。”

但姚姜卻聽到再招小聲歎氣：“也不知他可穿暖和了。”

瓊葉立時接上：“你就放心吧，骠騎營兵士都有毳衣，比尋常的棉衣暖和。你家九哥的毳衣還是你親手做的，比别的毳衣裝了更多細軟的毳毛，更加暖和。他不會受凍的。”

姚姜轉頭看了看再招，再招咬着嘴唇，連眼皮都不敢擡。

她轉頭看瓊葉，瓊葉卻一臉的沒心沒肺：“夫人不知曉，别人的毳衣都薄，她家九哥的毳衣飽得與竈間蒸出的饅頭相似，穿在身上都肥了一圈，将薄甲撐得滿滿的……”

再招又羞又氣，急得頓足：“你别胡說！”

瓊葉笑了：“我哪有胡說。等陳十夫長回來，夫人看一看就知曉了。再沒見過她那樣狠的，将三四件毳衣的絨毛都塞入一件裳裡去。”

姚姜禁不住一笑，瓊葉與再招都是年幼便被賣到了陸老夫人身邊，一同被陸老夫人與嬷嬷們調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