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之前,他沒有見到過她的獲獎作品。
他走進攝影室,轉頭看到牆上照片的第一瞬間就呆住了,腳下似乎生了根,他就那樣呆呆地在照片前站了許久。
陰暗洶湧的海面與沉默昏暈的天空透出令人窒息的壓抑感,但在天際線與地平面的終點,一縷陽光乍然刺破黑暗的縫隙,耀眼的光茫像觸角一樣探尋這個混沌的世界。
盛大磅礴的生命力穿透畫面直插他的心髒,半晌之後,他才意識到自己在流淚。
那作品的名字叫做,重生。
他猜雪之下滿月第一次正式見到他大概是在學校的攝影室,那天攝影委員會的前輩告訴他,雪之下會來送些攝影器材,攝影委員會的前輩問她借的,隻是她來的時間會有些晚。
聽到她會來,他接過了前輩們的相互推脫,主動提出在攝影室等她。
她确實來得很晚,遠方已經染成了藍紫色的天幕,來的時候她的肩上扛着前輩們借的器材,他一時愣住了,在心裡演練了太多次的場景盡數失效。
她的模樣比他以往遠遠望着的時候要更好看,和她對視時他莫名慌了神。
她并沒有注意到他的異常,隻是用那種好聽的語調平靜地對他說話,“我把東西放這兒了,你告訴他們一聲。”
她的目光沒在他身上多停留,看他就像看着一個平平無奇的過路人。
“嗯,我會轉告各位前輩的。”
也對,他對她來說本來就是陌生人。
臨走的時候她掃了一眼牆上挂着的照片,那是她自己的作品,但她皺了皺眉,不是很理解為什麼要把她拍的照片放在這麼顯眼的位置。
她臉上那些微妙的小表情在他眼裡也很有趣。
“你好,”他向她伸出手,她回頭看向他,水色下的眸子清澈澄亮,“我叫不二周助,初次見面。”
她怔了怔,還是伸出手去與他相握。
“雪之下滿月。”
我知道,這個名字我已經記了很久。
“很高興認識你。”
他這麼說着,在她遲疑的目光下對她笑了笑,從指尖到脈搏,再将這怦然回饋到心髒。
窗外的風呼嘯不停,雪之下滿月起身關上了房間的窗戶,看着窗外瘋狂搖晃的樹影歎了口氣,光是看着外面這有些混亂的前兆,她就知道這應該是個風雨加交的夜晚。
她最讨厭的天氣。
今晚不能熬夜了。
淩晨三點,狂風怒吼席卷着漫天的烏雲,将勉強保持平靜的夜空徹底撕碎,驟雨如注,将整個世界淹沒在無盡的水幕之中,風聲和雨聲交織成一首壯烈的交響曲。
刺眼的閃電劃破天際,給窗外的一切罩上了銀光,她擡手捂住了自己的耳朵,将自己蜷縮成一團藏在了被子裡。
隆隆雷聲如鼓,就算戴着耳塞捂着耳朵,那如同野獸咆哮一般的轟炸聲還是穿透了她的聽覺。
捂着耳朵的手在顫抖着,全身上下條件反射般地流着汗,她意識到這樣沒辦法擋住雷聲之後手忙腳亂地下床翻出自己的手機和耳機,将手機的音樂聲調到了最大,用放大的音樂聲覆蓋過外面的雷聲。
盡管還是時不時有漏掉的雷聲傳進來,但她的喘氣聲已經輕了不少,她扶着桌角無力地跌坐在電腦前的椅子上,抱着自己的腿重新縮成了一團。
放在桌上的手機因為震動而發出“嗡嗡”聲,她擡頭看着手機屏幕上顯示的未讀消息提示,來信人的名字整整齊齊地擺在屏幕上。
她用手掌抹掉了眼角淺薄的淚,拿過手機點開收信箱看到了那條來自手冢國光的新消息。
風雨很大,注意關好門窗。
她愣了愣,手指放在回信的界面僵了許久,不知道應該怎麼回複他的消息,甚至她還反複确認了幾遍時間,确定這是淩晨三點而不是二十三點。
到最後,她還是沒有想明白。
謝謝。
這是手冢國光收到的消息。
他收起手機看着窗外的狂風暴雨,閃電與雷聲相互交錯,連空氣都令人窒息。
希望這場雨快點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