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場宴會必須的社交活動已經順利地完成了，沐雲絮覺得再待下去也沒什麼意義。

姜淼大概也猜到了沐雲絮大體的想法。

黑發少年聳了聳肩，“如果是你想要我這麼做，那我便從了。”

“你這話真怪。”沐雲絮繼續向前走，他們之間不存在腿長和體力差問題，步伐速度都差不大多，“——若是不知情者聽了，怕是還以為我們在說些私密的話題。”

“什麼私密的話題？”姜淼滿臉清澈懵懂。

“啧，我不相信你從未聽說過——”沐雲絮的語氣逐漸變得難以置信起來，“等等，難道你的長輩沒有給你安排聯姻的任務？”

姜淼茫然地搖頭。

沐雲絮的神色凝重起來，語氣沉重，“對不起，我不能和你解釋了，我必須守護最後一片淨土。”

“噗。”

少年的笑聲如同銀鈴般清脆悅耳。

他掩面而笑，“我當然知道你的意思啦。”

沐雲絮高高地挑起眉毛，“你是故意的。”

……這當然是廢話。

沐雲絮看出了他的意圖，但為了保持談話的趣味性，她沒有揭露，就那樣興緻勃勃地看着姜淼演。

她完全沒有意識到，現在的她也在說着那些毫無意義的廢話，因為并沒有把注意力全然集中在走路這件事情上，她的速度也慢了不少，浪費了許多時間。

她的潛意識裡認為和姜淼說廢話這件事是可以存在的，因此當他破壞了計劃後，沐雲絮也沒有立刻做出調整。

……反正隻是幾分鐘的差距嘛。

他們并排來到那條走廊的終點，再往前便離開裝修得華美精緻的宴會廳和接待長廊，回到破敗荒廢的莊園。

冷不丁的，姜淼忽然問了一句，“你知道這次你命中注定的舞伴是誰嗎？”

他說着，微微偏頭看向她，幽藍的眼眸映着略顯昏暗的燭光和清冷的月色，下垂的眼尾透出些無辜的意味，美得有些失真。

在這一瞬間，沐雲絮霎然寒毛倒豎，就像是普通人見到野獸之後的應激反應那樣——

她幾乎要懷疑，姜淼是不是知道了她腳踏兩條船的事情？

說實話，如果不是新增加了能同舞伴之外的人跳舞的規則，她恐怕是會直接放棄這樣的任務。

她對自己的定位很清晰，如今初來乍到的她尚沒掌握面不改色穩定控制面部微表情地說謊的技能。

姜淼雖不知底細，但說不定還能糊弄過去；然而對于約瑟夫，沐雲絮曾經聽說過一個傳聞——他是來自十七世紀的法國人，在六十歲左右時方才進入莊園。

他至少在世間滞留了兩百年，況且他進入莊園時也不像羅比那樣，還是幼童心智，已經年過半百的他自然是千帆過盡。在莊園中待了那麼久，他的閱曆和眼界必然也有所提升——

總而言之，能順利糊弄過去的可能性幾乎為零。

沐雲絮在聽到姜淼問話的那一瞬間便意識到，在這樣的緊要關頭不能有絲毫猶豫，如果猶豫了那麼就會被懷疑，渣女回答脫口而出，“我也不知道啊，紙條上給我的描述就是黑發藍眼睛的男孩。”

幸好她提前了解了找到命中注定之人的方法。

“男孩？”姜淼微笑，“我是男孩呢——所以是我嗎？”

不隻是你。

沐雲絮給出模棱兩可的回答，“這個啊，我覺得呢，我也不知道啊，讓我想想，我們設我的命中注定之人為X，再根據勾股定理，物種起源，大陸漂移，修辭手法，過去式，現在進行時，圓周率推算，蝴蝶效應，阿基米德中點定理，阿基米德折弦定理，波爾貝葉斯定理，博特周期性定理，閉圖像定理，伯恩斯坦定理，不動點定理，布利安桑定理，布朗定理，貝祖定理，博蘇克-烏拉姆定理，棣美弗定理……”

姜淼沒有打斷，沐雲絮也不敢停下，直到沐雲絮說到口幹舌燥喉嚨幹澀方才停下。

姜淼耐心地聽完她所有的廢話，最後才微笑着打斷，真心實意地評價，“我佩服你，真的，居然能把這麼多定理都流利地背誦出來。好的，現在你來計算吧。”

沐雲絮：“……”

她就知道，總有一天，這樣的回旋镖會狠狠地紮在她的身上。

她感覺自己的屍體很安詳。

但轉眼又不免驚詫了一瞬——姜淼在莊園中無權無勢，也沒有讨好的價值，為什麼自己還會因為他的陰陽怪氣而心虛愧疚？

一切的罪魁禍首難道不是安排舞伴分配的人——夜莺女士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