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茸茸的蒲公英别在少女的淺棕色草帽上，鐘靈毓秀的棕發女孩有些緊張地攥着白紗裙的裙角，對沐雲絮展露出一個完美的笑顔，“好看嗎？”

“嗯。”沐雲絮上下打量着她，實在挑不出錯處，“……不過總覺得小腿和手部有點空了？要不要穿下吊帶襪或者絲襪，戴一雙手套？”

艾瑪最後在琳琅滿目的黑絲白絲裡選擇了蕾絲帶。沐雲絮半蹲着，幫她把蕾絲帶綁在纖細光潔的小腿上，一圈又一圈地纏繞上去，最後綁成蝴蝶結用來固定。

“真不知道為什麼莊園會為了花朝節舉辦舞會——明明是東方那邊的節日嘛，”艾瑪拉着沐雲絮走出更衣室，神色微妙地猜測，“不過每到這一天，莊園主都會下發富有花朵元素的衣服，任我們挑選。你真幸運，正好撞上這一天。”

那是平平無奇的一天，沐雲絮結束了她的第四場遊戲，她滿臉疲憊地坐在空空蕩蕩的餐廳裡，迷失的懲罰讓她的大腦暈暈乎乎，無暇思考為什麼現在是晚餐時間，餐廳裡卻空無一人。

還沒反應過來，沐雲絮就被匆匆趕來的艾瑪拽走試衣服，“哦天哪，來不及解釋了，全體求生者之中，除了我們兩個，其他人都選好衣服了……”

沐雲絮很快跟上節奏，“呃，那姜淼？”他不也是新來的嗎？

“啊？男生不用挑衣服，莊園主已經幫他們選好了，隻有淑女才有挑衣服的權利。”艾瑪奇怪地看了她一眼。

“那像約瑟夫那樣的精緻男孩呢？”沐雲絮忍不住吐槽一句。

艾瑪：“他？他雖然死了，但他也是人類雄性啊。”所以沒有挑選衣服的權利。

“……現在我們去給你挑衣服叭！”現在的艾瑪滿臉興奮，看上去比挑選自己衣服時還要激動，“莊園主會給你準備什麼主題的衣服？罂/粟還是紫玫瑰？”

“你為什麼會把罂粟和我聯系起來？”沐雲絮不解——難道她不是活潑可愛元氣少女人設嗎？

艾瑪看上去已經完全沉浸在了自己的幻想中，“聖母瑪利亞啊，太帶感了——看上去嬌嫩無比，帶着純潔の魅惑，令人着迷上/瘾……”

沐雲絮：地鐵老人看手機jpg.

沐雲絮決定大度地不計較艾瑪的用詞錯誤，她在标明她名字的更衣室門前停下，鑰匙轉動，門被打開。

精緻的一長排裙子閃瞎了沐雲絮的钛合金狗眼，她夢回霸道總裁愛上我場合，“這些裙子給我包了”的暴言在大腦反複回蕩。

艾瑪隻是愣了一秒，随後便興緻勃勃地上前幫沐雲絮挑選，“你配黑色很好看，但是據說梅斯默夫婦的禮服也是黑色系的，和情侶裝撞色有點不好吧？”雖然沐小姐的姿容迤逦，但還是超容易被豔壓的。

“莊園主好像很喜歡玫瑰元素，”艾瑪把一條條帶有玫瑰元素的裙子扔進籮筐，“剩下來的就剩這幾條了？”

“沒事。”沐雲絮淡定地說，“我已經選好了。”

冷知識，深紫色是一種少年人難以駕馭的反人類顔色。

“……你要不選擇這條？小清新的淺紫色？”艾瑪的神情有點難以言喻，“雖然沐小姐是天生的衣架子，但是我不能确保這是最完美的選擇。”

“算了，”沐雲絮用自言自語的音量說，說服自己不去穿這條被搭配大師艾瑪拒絕的深紫色蓬蓬裙，轉而拿起一條火紅色的禮服裙，“那這條呢？”

“彼岸花嗎？”艾瑪斟酌着說，“唔，生與死的相逢，希望與重生……雖然寓意有點微妙，但總體不錯——你拿進去試試看？”

她坐在門口等了一會兒，片刻後，黑發紅裙的少女推開門，臉上綻放出一個略顯羞澀的笑容。

艾瑪呆住了。

她知道以沐雲絮的精緻臉蛋和模特式身材，可以駕馭任何好看的衣服，但是她真的沒想到最終的效果會這麼驚豔。

沐雲絮穿着華美的火紅色紗織晚禮服裙，帶着洛麗塔的甜美華麗和歐洲宮廷禮服裙的成熟繁複，一字肩設計露出圓潤細膩白皙宛若天邊月亮的肩，與淩厲漂亮的肩頸線條。

骨狀的裙撐撐起層層疊疊的裙身，下擺金線密織出一朵又一朵彼岸花，裙面上繁複華麗的裝飾和花紋微微顫動，鮮紅如血的彼岸花在略顯暗沉的裙面上肆意怒放，束腰的設計勾勒出少女纖細的腰肢。

後擺的紅紗在地上搖曳，宛若鳳凰的羽毛，前擺自然地垂落，大腿和小半小腿都埋沒在長裙中。

耳垂的金紅色蝴蝶耳墜扇動翅膀，酒紅色高跟鞋綁帶上的彼岸花下碎鑽垂落，随着步伐的邁進，互相碰撞，發出稀碎輕靈的聲響。

“還差頭飾——”沐雲絮輕聲抱怨，“但是這個系列的頭飾太多啦，艾瑪能幫我戴一下嗎？”

“嗯？艾瑪？”見艾瑪呆住了一般，對她的請求毫無反應，沐雲絮忍不住上前幾步去查看她的情況。

“不不不不請先别過來，”艾瑪像是遇到了什麼洪水猛獸一般，猛然後退好幾步，“讓我靜靜……親愛的，你簡直是我見過的人之中最漂亮的——沒有之一！”

她的神情突然變得激昂，滿臉興奮，“真是太神奇了！你不用任何化妝品，也可以成為舞會上的女王！”

艾瑪說着，幫她整理那頭蜷曲的長發，深紅色的輕薄頭紗一直垂落到她的腰間，用一條由六朵大小不一的彼岸花和一顆鴿血紅寶石構成的花冠把頭紗固定住。

“上帝啊，真是太可怕了……”艾瑪喃喃，“我本以為我已經适應了莊園全員的絕美容貌，沒想到還有個超神的等着我。”

“超神什麼的，真的不至于吧？”沐雲絮忍不住笑了下，“艾瑪仙氣飄飄森系風的衣服才是最好看的。”

艾瑪笑着搖了搖頭，“不用謙虛啦，我不會因為被你豔壓而産生什麼不悅感的——而且爸爸肯定會很喜歡我的打扮的！”

衆所周知，園丁進入莊園是為了她的父親，而她的父親是就是監管者“廠長”。

“不過話說，開展這些舞會的意義何在啊？”沐雲絮頗有些疑惑。她的心裡當然已經列舉出了諸多答案，但是她還是想聽聽艾瑪的回答。

“這是求生者和監管者唯一能友好相處的時機了吧，”他們拐入了一段燈光昏暗的小路，艾瑪的神色在黑暗中看不分明，“平日都處于你死我活的拼殺中——不，死的隻有求生者，監管者都是永生不死的……嗯，你懂的。”

“怪物。”沐雲絮輕聲接上艾瑪沒說完的話，“所以舉辦舞會是為了緩解求生者的壓力？”

艾瑪贊賞地颔首，“雲絮真聰明！當然是啦，一直進行壓抑的莊園遊戲，任何正常人都會被逼瘋的。”

但艾瑪顯然沒有瘋——所以她顯然不是“正常人”群體之中的一員。

沐雲絮不走心地轉移話題，離開了危險的領域，“你是蒲公英，我是彼岸花，你說其他人會是什麼花呢？”

“啊哈，你這下可說到我熟悉的領域啦，我可是全莊園人緣最好的求生者！”艾瑪滿臉驕傲，“普林尼女士是曼陀羅花，瑪爾塔小姐是菖蒲，艾米麗……”

“稍等一下，”沐雲絮擡起一隻手，暗紅紗網手套下的肌膚白得發亮，手鍊上的碎鑽簌簌地顫抖起來，“劇透可就不好玩啦，已經知道的内容沒什麼新鮮感，我喜歡猜謎——正确答案總是能給人們滿足感。”

“好吧，”艾瑪聳了聳肩，“那你還想知道些什麼呢？”

她們并肩穿過昏暗沉悶的小道，道路的盡頭是一盞明亮的水晶燈，往地上灑下柔和的光束，長廊兩邊的透明玻璃窗映着窗外的景象：

春日小心翼翼地提着裙擺走進了歐利蒂絲莊園，枝葉上的白雪已經化為露珠，一副要掉不掉的樣子，由于寒冬已然枯萎的花朵重整旗鼓，青綠的嫩苗好奇地觀察着這個死寂的莊園。

挺碩的松樹生長在郁郁蔥蔥的灌木叢間，設計者并沒有讓它們占據太多空間，遮擋來往人員的視線，更遠的地方，噴泉開始複蘇，冰面裂開一條縫隙。

長廊兩邊是兩排長長的沙發，大概能讓五六十人舒舒服服地落座，但現在這裡還是空無一人，沐雲絮忍不住對艾瑪投以疑惑的目光。

後者聳了聳肩，滿臉無辜，“時間沒到，最後一批遊戲還沒結束，休息室還沒開放。現在大家都在房間裡休息呢，還有些求生者用幽靈形态去觀戰了。”

“等等，”沐雲絮發現了華點，“明明是以求生者和監管者之間的和平交流為主題展開的活動，為什麼在這一天還要開展遊戲？遊戲不是引發求生者和監管者矛盾的萬惡の源嗎？”

“道理是這樣沒錯，但如果惡靈不吃飯，莊園裡會出現些意外的求生者死亡事件。”艾瑪的聲線霎然平淡下來。

沐雲絮盯着她安靜的側顔，“……好吧。”也就是如果KPI沒滿，惡靈是不會罷休的。

但艾瑪的語氣就比較微妙了，沐雲絮直覺她是經曆過這樣的事情，或者因為這件事失去了很重要的人？還是單純地因為立場不同而憎恨惡靈？

在抛出這個問題後，她們之間便陷入了詭異的平靜，然而兩人都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竟然沒察覺尴尬的氛圍，沐雲絮也忘記去問艾瑪——為什麼開放時間還沒到，她卻可以進入休息室？

直到渾厚的鐘聲響起，一聲一聲連綿不斷，像是下課鈴聲一般，宣告着狩獵的結束，狂歡的開始。

沐雲絮在恍惚之中擡起頭，已經有三三兩兩稀稀落落的人走進休息室，他們笑着和艾瑪打招呼，對她的早到習以為常，随後對沐雲絮投以驚豔的目光。

“紅色是很美的顔色，穿在您身上顯得更美，”和盲女海倫娜結伴進來的安妮贊歎地說，“像是暈開的火燒雲。”

海倫娜的神情有點無奈，聲音很輕，“抱歉，我的盲杖隻有在遊戲中能幫助我視物……但是現在我的眼前一片黑暗。但聽萊斯特小姐的描述，也聽得出雲絮小姐的打扮必定絕美。”

推辭的話說多了也有凡爾賽的嫌疑，沐雲絮欣然接受贊美，“安妮小姐的打扮更是驚豔，灰色紫色相配，透明雨衣和藍鈴花編織的花環？海倫娜小姐是學生打扮呢，外袍上的小花……唔，是什麼主題？”

“藍星花。”戴着黑框眼鏡的金發女孩垂眸，看上去還有些拘謹。

“真浪漫啊——像星星一樣的花朵。”沐雲絮感歎一聲，和她們寒暄了幾句便坐回艾瑪旁邊耐心等待。

“其實金色和紅色的搭配是有點落俗的，反倒是安妮那個風格的衣服更适合你，”艾瑪突然說，“紫色和紅色的适配度不高啊，純靠你那貌美如花的臉蛋來支撐。”

沐雲絮登時疑惑起來，不知道她說這些的目的在于什麼，“呃，可是隻要效果好看就行了吧？再不濟，我像安妮那樣，回去戴一雙沙金色的美瞳？”

“不用啦，我在化妝室那邊就已經拿了些化妝品過來，”艾瑪輕快地說，從工具箱裡拿出口紅、亮粉和美瞳，“隻是我對我自己的技術不是很信任，打算在這裡等瑪格麗莎過來——她是舞女，對化妝術頗有研究。”

話音剛落，黑發灰眸的女子走進休息室，她穿着黑色女士西裝，暗金色的花紋優雅又神秘，束腰的皮帶分出人體的上下/身，領口微微敞開，蕾絲内襯引人遐思。

與上衣同材質的皮質開叉裙用腐蝕的紋路勾勒出絕美的惡之花紋路，黑色的絲襪包裹着她纖細的雙腿，變異枯萎的玫瑰從她卷曲的黑發一直盤旋而下，來到她的腰側。

她踩着尖細的高跟鞋，款款走來。

“是那種能讓人祈求着被皮帶抽打的類型啊。”沐雲絮忍不住感慨，“我在今天看到的美人可真是琳琅滿目，各有特色，令人應接不暇。”

都是黑紫配色，舞女和玩具商兩個不同類型的美人卻演繹了不同的風采。

瑪格麗莎顯然聽見她的暴言，看向她的方向，眉毛輕挑，“啊？”

艾瑪歡快地舉起手，“嗨，超級無敵美麗的麗莎，能幫忙給這位超級無敵可愛的小姐姐上個妝嗎？”

沐雲絮當然知道在場的這些人都是來自十八世紀的老古董，因此當她拿出SKII的化妝品時，說着相當現代化的詞語時，不由得産生了一種割裂感。

瑪格麗莎欣然應允，接過口紅，薔薇紅的唇釉在她飽滿的唇上暈開，在她的眼角和唇上，稀碎的金色亮粉閃爍，沙金色的美瞳透出些令人心悸的涼薄。

“太美了，”沐雲絮贊歎不已，“我都不想卸妝了。”

“還是别了，”瑪格麗莎聳了聳肩，“在逃跑時，溢出的汗水讓妝容暈開可不是什麼好事——開玩笑的，晚上睡覺還帶着美瞳，對眼睛不好。”

沐雲絮環顧四周，忍不住發問，“話說男士們呢？”

“咦，你不知道嗎？”艾瑪作思考樣，“……莊園主說要讓女孩子們給男伴一個驚喜呢，所以在舞會開始前，男女是不能見面的——而且男伴是由莊園主來随機分配的，也就是我們很有可能會擁有一個監管者男伴。”

“但如果是梅斯默夫婦那樣的……”來到莊園已經有月餘，遊戲排期意外地寬松，在閑暇時間，沐雲絮對這對夫婦多多少少有所了解。

“那他們就不算在需要分配的人士裡。”瑪格麗莎接話。

“意外地人性化啊。”沐雲絮挑眉。她還以為莊園主那麼狗，拆情侶的事情大概沒少幹。

“那可不是。”瑪格麗莎輕聲呢喃一句，随後回過神來，“但是因為莊園男女比例不均勻，沒分配到女性的剩男就有可能擁有一個可愛的男性舞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