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一中要減輕高三學生心理壓力的要求,每個月的月末上午最後一節課,照例都是電影欣賞。因着是畢業生,依舊是老掉牙放着勵志片鼓舞學生士氣。觀影過程中隻要不過分大聲,老師基本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一般來講,柏辰星都是借着這個機會繼續刷題鞏固,連頭都不帶擡一下。
再者說,昨晚經梁晚一點撥,他自認為還是效率極高的。打算在長達整整兩小時的午休時間裡,借着社團排練的由頭,把時寒一并拉走。
依媽咪的說法,時寒是擔心相處時間不夠。那自己在其他碎片化的時間裡,拉人一起不就行了!
而且說起來,他好像确實因為要提高成績,忽略了和時寒的交往。感情是相互的,怎麼可能隻有單方面付出的友情呢?
柏辰星越想越對,下筆速度飛快,照舊按照過往的電影課上的習慣刷題。隻是聽到熟悉的聲音,筆尖一頓,心覺疑惑,擡起頭,雙眼微微睜大——這回電影的女主角,他認識。
怪不得耳熟!
看到開場的演員名,更是确定。柏辰星放下手中的筆,轉頭看向時寒。
對方一反常态地抱臂仰靠椅背,面上冷淡,仿佛在審視這部片子或者說熒屏裡那位的表演。
“我去,不愧是曾經火極一時的影後。有顔有演技的,她要是繼續演戲,我高低給她支持票房——”陳向忍不住朝後沖柏辰星感歎道。
他本來也不指望柏辰星能回答。畢竟學委愛學習是班上出了名的,不放過任何零散時間去刷題。結果他話說完,才注意到對方居然沒埋頭苦寫試卷,興緻立馬從電影轉移到柏辰星身上,“今兒吹什麼風?學委你居然不刷題了?”
柏辰星反應極快,說:“手有點累。而且光線太暗,寫得我眼睛疼。”
“疼就對了。之前我就想問你來着。要我說,你該學學時大佬的心态,人一直睡——嗯?”陳向揉揉眼,“我是看錯了嗎?時大佬也對這部電影感興趣?”
“你自己都說是影後出演,何況老師也講過這部影片是得了星輝獎最佳故事獎的。能進入時光影片系列的作品,又怎麼會不吸引人?”
“那倒也是。能讓逐夢少女這種俗套的故事情節得獎,看來我也得仔細欣賞才對。”
暫且把危險的話題揭過,柏辰星悄悄松口氣,随後側頭看向緊盯屏幕的時寒。他頭一次看時寒這樣冷漠的眼神,因而心裡也不免對這部片子産生了好奇,認真起來觀看。
熒幕裡少女經曆了那麼多坎坷,卻依舊不依不饒。陳向說的對,這劇情的确俗套至極,才過了三分之一,他就能把後續劇情推理完畢。
但倘若真能輕易被預料到結果,那這部《尋覓》的獎項也實在太過容易。
随着劇情的推進,柏辰星隻知道自己在陷入,在揪心。當演員變成演員,當角色成為角色,那樣的滋味為什麼讓少女這麼癡迷。
脫去自我的束縛,僞裝成他人的模樣......心底的聲音似乎在呐喊,但那到底是什麼,又是在說什麼,他不知道,也不清楚。最後,也隻能跟着陳向贊歎一句“真好”。
聲音夾雜中衆人之間,混着依舊放映的電影,被時寒輕而易舉地抓住。他姿勢未變,幽暗的藍眸緩緩移向左上角觀影的柏辰星。凝視着對方因燈光而稍顯柔和的側臉,眨了一下眼,繼而轉向電影裡奮起抗争的少女。
他前不久才跟這位已顯成熟的女人争吵過。
“未經他人允許,擅自闖進别人房間。溫女士是當聯盟法不存在嗎?”時寒淡漠道。
溫涵夢道:“我是你的媽媽。我有權利——”
話還未說完,就被時寒冷聲打斷,“你沒有。”
“我不想再說第二遍。”他語氣依舊淡漠,“你那麼喜歡第一星系,自己去就好了。沒必要把我也搭在那裡。”
“你即将成年,也該回來幫我了。”眼下集團群狼環伺,大學可由不得時寒繼續任性。
“我不喜歡。”
“如果你不聽話,我不介意讓這些東西暴露。”
時寒這時才收了敷衍的心思,正視着警惕着,眯起眼:“你在威脅我?”
“我的孩子,”溫涵夢走到時寒的身側,她目視前方不曾看過去,隻是拳頭悄然緊握,像是位義正言辭的家長,“你不該試圖去毀一個人。”
“你根本什麼都不懂。”時寒徹底冷下臉。
“柏晝是我的好友,她的孩子我也會一樣愛護。”
“愛護?”時寒聽到這兩字,禁不住笑了起來,他用那雙既熟悉又陌生的藍眸看向溫涵夢,“你也配說‘愛護’?連自己親生孩子都能扔走的人,最沒有資格。”
溫涵夢聞言,幾乎是氣憤般看向時寒。可目光堪堪觸及那抹淺淡的藍,就被戳中心髒般不受控地深吸幾口氣。眼眶驟然殷紅,她扭過臉,依舊強撐道:“我隻是讓你的外婆外公代為照顧,我沒有不要你。你不能指望我很好地平衡事業和家庭。”
時寒沒有說話,僅僅是用一種稱得上毫無波瀾的表情去回應。
沉默在空氣中嘶吼,直到腕上的星網不停地發出震動,将所有的話語推回至喉間。
時寒偏頭看向窗外依附于牆體的植物,不予置評。
溫涵夢點開星網,看着秘書發來的文件。垂首時,鬓邊的發絲順着臉頰而滑動。
兩張面容重疊之際,眼前熒幕裡的青蔥少女,宛若宣戰般低喃:“我一定會得到。”
時寒對她的發言,嗤之以鼻。枕在雙臂上,偏着頭,一眨不眨地盯向專注的柏辰星。投影所散發的燈光柔和得猶如順滑的絲綢,越往後,受到的光亮越少。
可他還是看到了他。
于是心便也似被綢緞撫平般,整個人安靜下來。時寒阖起眼皮,熟練地卧趴在課桌上。
各班寂靜無聲,狹長的走廊似乎沒有盡頭。
“就當陪我啦,”柏辰星死死拽着對方胳膊,為防止影響其他班級,刻意壓低聲音道,“社團的人我都認不全,去了怪尴尬的。”
“那你當初就不要答應。”時寒不為所動。
柏辰星心虛地摸摸鼻子,一把攬過時寒的肩,道:“現在後悔也來不及。你都睡了一上午,我想,也不需要中午這兩個小時吧?”
何況,他也沒說謊。那麼多陌生人,他确實是有點怕。還是待在時寒身邊比較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