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說堅定地抛棄了陳沐陽，李燦花臉上的憂色卻遮不住，她或許在思考扶桑會後面的路，或許隻是為需要治病的孩子發愁。外面有老人顫聲詢問，李燦花朝秋叙點點頭，出去安撫受驚的衆人。

儀器上有束縛帶，秋叙把陳沐陽固定好，在旁邊病床坐下來，握着槍注視陳沐陽。

“你要殺了我嗎？”陳沐陽問，“我們認識二十多年，一起跨越了二百多年，你真絕情。”

秋叙皺着眉，但短促地笑了一下：“如果你知道别的浮空城人是什麼待遇，就會明白我對你已經夠好了。”

“……”陳沐陽溫聲說，“你還記得嗎，我媽走後，我爸要二婚趕我走。你也是被收養的，我去求你媽媽收留我，她讓你借半張床給我住，你嘴上答應了，門一關趕我睡地闆。後來我住校，每次放假都隻能睡你的地闆。你脾氣真臭啊，可我不想睡公園，隻能讨好你。”

“那時候年紀小，嫉妒心強，看你每天可憐兮兮的，惹得我媽母愛煥發就煩。”秋叙承認自己不夠善良。

“因為我就是很可憐啊，誰能有我可憐？”

“我是沒你可憐，不過之前躺在這張儀器上的每個人大概都比得過你的。”

“……”陳沐陽說，“之後我考上了醫學院，因為我媽是破産沒錢拖到病逝的，我有一些執念……”

“換成别人大概是既有醫術又有仁慈，而你變成了一個貪錢的醫生。”秋叙評價道，“邏輯也不能說不自洽。”

兩人話不投機，陷入沉默。

秋叙終究是歎了口氣，舉起了槍。

陳沐陽苦笑了一下，溫柔地說：“連覆，有兩個秘密，其中一個你很快就能知道了，我等你；還有一個你要是沒離開浮空城本該知道的，我希望你永遠不知道。這算是……我最後的報複，和最後的溫柔吧。”

呯一聲，陳沐陽燒傷的腦門上出現一枚血洞。彈殼在地上彈跳，秋叙起身走出帳篷。

這會兒李燦花在四層，所有人都在那裡，她正在對大家說些什麼。秋叙想起芬答還在外面等，路過四層的空中走廊回到入口處，從裡面打開門，簡短地說：“等扶桑會的人開完會，我要點土特産就走，這裡的情況我會向你們解釋。”

“什麼土特産？”芬答好奇地踏進入口。

“别！”秋叙吓了一跳，但AI沒有反應，芬答就這麼全須全尾地進來了。

秋叙皺着眉，内心微微疑惑。他帶着芬答來到空中走廊，指着底下的明王外骨骼說：“扶桑會的神像，我炸成這樣的，拖回去給陸輕厭維修。”

“順便給小博士研究？”芬答給了秋叙一個很懂的眼神，說，“他肯定喜歡的。”

秋叙笑着回了芬答一個同樣很懂的眼神。

雖然在插科打诨，秋叙心底始終有一股揮之不去的不安，又看了眼入口處。AI不是人，不會摸魚打盹，反常必有妖，秋叙冒出幾個猜測，一時拿不定主意。

這時李燦花講完了話，秋叙叫上芬答，三人去一樓的設備室看情況。

“我們沒有設備室的鑰匙。”李燦花說，“金思雨和陳醫生也打不開設備室，據說隻有……那個特情局局長能打開。”

“破門會怎麼樣？”芬答問。

“這是特情局的AI，破門會導緻AI啟動自爆，避免機密被人知曉。”秋叙說着，心底的猜測越來越可怕，他問，“覺不覺得呼吸困難？”

“好像變得有點熱。”李燦花說。

“通風系統停止運行了。通風的控制台也在設備間裡？”芬答作為地下聯盟的成員，對于地底居住較有經驗，見李燦花點頭，他說，“沒辦法了，我們從通風管道進入設備間，不管怎麼說都得修好通風，否則地底住不了人的。”

秋叙立刻說：“老人小孩體質差，可能會窒息，先帶大家離開這裡，修好了再回來。”

李燦花離開，秋叙和芬答則就近找到一樓的通風口。通風口很寬闊，能容納成年人通過，但封住通風口的網格焊死在銅牆鐵壁上。秋叙打開一座操作台，用巨大的機械臂強行扯下網格，順便取下一隻機械臂末端的電鋸。

他們鑽進去，設備室方向因為各種主機運行格外熱一些，爬到那裡時兩人出了一身的汗。出口同樣被網格焊死，好在秋叙拖了隻電鋸過來，花了幾分鐘硬是據開了。

秋叙擡手示意身後的芬答原地待命，他獨自落到地面。空氣越來越燥熱凝滞，隻能小心地調整呼吸。

設備室裡有着非常鮮明的兩種風格的主機，一種是二百多年前人類遺留下來的，這部分都關着機；一種是浮空城特情局後來加裝的，AI就在主控台，操縱着目前還能運轉的所有程序。

秋叙來到主控台，屏幕上顯示着鐵山城的地圖。一個充能程序占據所有内存，正在按部就班地讀條，它沒有說明為何充能，效果又是如何。但秋叙已經明白了，他畢竟曾在連奕的前部門工作過，連奕很多習慣并沒有改變。

他也很了解陳沐陽，這個人死了想讓他陪葬，啟動連奕留下的裝置，牽連整座鐵山城也做得出來。

“芬答！”秋叙吼道，“走！和他們一起出去！告訴你們的人！想辦法讓鐵山城所有人撤出城區！特情局AI啟動自毀程序了！它要把整個鐵山城都抹除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