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畢東避開滾落的碎石，鑽進盡頭的牢房。

秋叙正從陸輕厭身上爬起來，他捂着額頭，腦瓜還有些昏沉。聽到腳步聲，他舉槍回首，見是方畢東便放下槍。

“搭把手。”秋叙嘗試把陸輕厭扶起來，以陸輕厭的體格，秋叙想将他架在肩上有些吃力。

方畢東叫來兩個身形更高大的手下，他們将陸輕厭帶出牢房。這會兒傷員基本離開變成危房的監獄，都集中在獄長的住處，那裡有沙發、地毯、床鋪等等。随隊醫生就是之前假扮獄長的人，她是一名孕婦，難怪有“啤酒肚”。

醫生帶了儀器過來，她打開醫療箱為陸輕厭檢查。陸輕厭大概有些腦震蕩，肺部受了些輕傷，淤血都被他嘔在秋叙衣襟上，有意識隻是不太清醒，情況還行。

他們的人都明白陸輕厭出手必然會爆炸點東西，防護措施很及時，大部分人隻是犯惡心，有些被石塊砸到了，傷都很輕。

秋叙遵照醫囑把陸輕厭安頓好，走到外面問方畢東：“連奕往哪個方向去了？”

“鐵山城。”方畢東說。

“……他那麼看重扶桑會？”秋叙皺起眉頭，“這裡距離鐵山城隻有一天路程，以他多疑的程度，不至于還妄想利用扶桑會接觸地下聯盟……”

秋叙的腦海裡掠過安瀾交待的種種，連奕扶持扶桑會至少想達成一石三鳥，除了打入地下聯盟之外，還想利用會員們找到扶桑基地留下的科技，最後将扶桑會的會員作為治病藥材吃幹抹淨。

如果從長久發展來考量，後兩者甚至比對付地下聯盟更重要，一個是浮空城突破現有科技瓶頸的可能性，另一個是浮空城人的基因優化。

這時候秋叙忽然又想到一個奇怪的細節，這件事發生的時候他沒來得及多想，後來注意力徹底被連奕到來的消息吸引，現在思索才感到一絲詭異。

安瀾想殺金思雨，這很好理解。

金思雨是個懂得動物保護法的浮空城人，可安瀾的自我認知不是動物；她讓安瀾從培養皿的命運裡逃脫，但她也把安瀾和其他所有會員當做藥材的原材料；她認為居優晟比其他所有地面人的生存權利都更重要，可能會報複李燦花。

可安瀾殺金思雨的決定實在下得太利落了，她明明還想繼續利用特情局拿到基因強化劑。而那堪稱當機立斷的殺意，與她流露出的猶豫情感又有些自相矛盾。

她痛下殺手，或許是因為還有更加優質的選擇。

比如……秋叙曾在車頂上聽到金思雨埋怨“頭上壓着個急着奪權的制藥師”，安瀾此舉反倒可以投誠制藥師。

這一瞬秋叙又想到了一些細節。

特情局有回避原則，金思雨和制藥師分别負責組織扶桑會和提供基因藥劑，正常來說雙方不認識。安瀾為扶桑會運輸藥劑，她同時認識兩人。

現在扶桑會已經成形，安瀾想要陽奉陰違，金思雨就是最大的妨礙。制藥師可以通過藥劑拿捏扶桑會，這是他唯一的奪權方式，金思雨對他來說也是妨礙。

安瀾曾說和制藥師見過面，可秋叙和她同時進入太空電梯站點上班，運輸藥劑必然在她上班之後才開始，見面也必然是之後的事。

他們在天上隻能待在電梯艙附近，淺春做手術那次，秋叙和陸輕厭離開，但趙冷和甯芙還在安瀾身邊，有異常秋叙會得到消息；至于地面，雖然安瀾離開站點後做什麼秋叙不知道，但浮空城人來往地面得通過太空電梯，秋叙會知道。

那安瀾是在哪裡見到制藥師的呢？隻有在太空電梯裡，浮空城人客戶們，單程五天，來回十天。

唯一一個和藥劑扯得上關系的，隻有……醫生。

“……陳沐陽，我們當着他的面殺了金思雨，他一點反應都沒有，正常情況下他會勸我小心點，别被連奕發現。”秋叙喃喃，“我早該想到的……就算我們來自同一個過去，可陳沐陽過去又是什麼好東西。”

秋叙在陸輕厭身上摸出摩托鑰匙，站起來拔腿就走，方畢東連忙問他：“你去哪？”

“鐵山城，陸輕厭問就說我去揍個人。”秋叙交待着。

“我已經派人去打探情況了！等有消息再說吧！”方畢東連忙阻攔秋叙。

這家夥的手碰到秋叙肘部和腰側，秋叙下意識地把他摔在地面上。摔完秋叙無語了片刻，沒别的，方畢東菜得出乎預料，難怪剛才一直躲在辦公室不敢上一線。

方畢東躺在地上龇牙咧嘴地痛呼，秋叙繞開他繼續走，他一滾滾到秋叙腳下，愣是攔住了秋叙的腳步。他盯着踩在身上的靴子，緩緩說：“陸輕厭發來的密文特地提醒我對你講禮貌，我以為他談戀愛了，沒想到他是找了個主人。”

“……怎麼說話呢。”秋叙說，“是你碰瓷我，不過我也不介意再踩你兩腳。”

兩人正僵持着，身後傳來一聲虛弱的“咳……”，回首一看，陸輕厭躺在床上看他們。他俊美的臉有些蒼白，藍眼睛水汪汪的，虛弱又無助，竟然有那麼一絲破碎感流露。

秋叙明知他有開屏的成分，還是暫且放下陳沐陽，轉身坐到床沿。

陸輕厭想撐起身，秋叙扶他靠到肩膀上，問：“感覺怎麼樣？”

“有點暈。”陸輕厭好大一隻偎依在秋叙消瘦的肩頭，乖乖地說，“沒關系的，我有經驗，過幾天就好了。你怎麼樣？對了，去鐵山城帶上方畢東，半路剛好和他派過去的人會合，聽聽情報……你去揍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