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空的太空電梯站點同樣呈現雪花型,它位于星環之上,與地面的站點遙相呼應,跨越35900公裡,以五套軌道纜線相連。
在地上看,星環像是十二條環繞星球的圓圈,但到了高空才會發現,星環的厚度并不均勻,絕大多數部分薄得像一張長長的錫紙,但這張錫紙上也零星散落着一隻隻火柴盒般的立方體空間,裡面是一座座以太空電梯為核心的小鎮。
根據太空電梯輸送的資源,小鎮分布着各類工廠、公司,它們不像地面上的建築破爛拼湊,而是充滿了輕盈的科技感。
此刻秋叙所在的這塊空間高度約60米,因此眼前的小鎮裡,“頂天立地”的最高樓房隻有20層。小鎮的邊界非常明顯,是四道黑牆,也是這塊空間的邊緣地帶。在這塊空間裡,有重力也有空氣,體感和在地面上并無不同。
現在是下午三點多,空間頂部模拟了午後的藍天,甚至有稀薄雲彩被風吹散的動态畫面。不過站在地上并不能感覺到風,龐大的空間裡空氣是凝滞的,使人感到沉悶。
在小鎮的街道上,來來往往的絕大多數都是AI機器人,它們是公共交通、外賣員、餐廳廚師、大型機械……所有能想象的應用場景都是機器人在工作。
一個浮空城人站在路邊招手,即刻有一個龐大的機器人變形為出租車,載着他離開了原地。
而諸如商店收銀結賬、酒店的入住退房……這類服務則是無機器人實體的AI完成的,浮空城人什麼都不用做,AI會驗證他們的身份,并自動從數據庫的扣費。
天上就是浮空城人操縱AI,AI服務浮空城人的世界。
秋叙直接殺了齊先生,就是因為明白這一點:從到站這一刻起,檢驗行李、出站、回家,齊先生一路上隻會接觸到AI。
AI再聰明也沒有自我意識,是有空子可以鑽的。
“你好。”見秋叙久久不搭理,機器人再次說道,“我們是齊先生預定的接機服務人員。”
秋叙終于開口,淡定地說:“齊先生取消個人行程,僅需要搬運服務。”
機器人一闆一眼地說:“更改指令需要驗證齊先生的身份。聲紋檢驗未通過,是否切換驗證方式?”
“齊先生要求隐私保護,并切換到尾紋驗證。”秋叙熟練地說着。
AI深入到私生活的各種細節裡,浮空城人擔心某些私人影像洩露,設定了隐私保護這種功能。功能是好功能,就像刺死齊先生的那把剪刀是把優質的手術剪刀,隻不過被秋叙掌握之後,就應用在了殺人滅迹上。
機器人關閉了眼中的攝像頭,秋叙從兜裡掏出齊先生的尾巴尖,按到機器人的手掌裡。
過了半小時,機器人們搬走了齊先生的行李,當然,秋叙也按計劃昧下了一些東西,譬如食物罐頭、槍支彈藥,全搬去了陸輕厭的小倉庫。
接機的機器人離開後,秋叙為齊先生登記了下機。站點的機器人過來例行檢修,整個檢修過程需要兩個小時,禁止人類在場,不僅是四個實習駕駛員,就連身為設備維護員的陸輕厭也被趕了出來。
五個人大眼瞪小眼,在檢修完成之前,他們必須在電梯艙門外站着,哪兒也去不了。
這個“哪兒”,是指電梯艙門口這幾平米之外的所有區域,包括站點裡的其他地方。站點外就更不用想了,除非有一個浮空城人領地面人出去,否則卑賤的地面人并不被允許離開站點。
秋叙幽幽歎氣,他想點了眼前的電梯艙,連同這個站點、這座天空小鎮、這段星環一起,炸成一場絢爛的流星雨。可惜他不想成為流星雨的一員,隻能忍下這口氣。
檢修完畢後,他們沒有新增乘客,空空蕩蕩的浮空城人專用電梯艙開啟回程。回程啟動的是電梯艙頂上的推進器,由于太空幾乎沒有阻力,卵形的艙體頂部隻有四個噴氣推進器和一個備用的噴火推進器,此時在工作的是四個噴氣推進器。
氣體輕輕一推,巨大的卵形艙體便往遙遠的星球降去。
回程同樣有長達三小時的逐漸提速過程,比在地面上平穩許多,不過三個跟班還是老老實實地去員工座位扣好安全帶。
秋叙站在駕駛台的窗邊,窗外是星環覆蓋下的無盡黑暗。他默默地從褲兜裡掏出了一隻像耳夾一樣的東西,這是齊先生的電腦。
在第二次加速之前,應該還能連上浮空城的網。
秋叙戴上耳夾,一張屏幕出現在他眼前。這種耳夾式的電腦在戴上時就會進行生物驗證,不妙的是齊先生沒開尾紋鎖,它隻有瞳仁鎖。以秋叙的知識水平破解不了密碼,他遺憾地摘下來,琢磨着到哪裡找個科技人才幫忙。
陸輕厭的臉滑過秋叙的腦海,對方拿得出微型AI炸.彈,或許在程序方面也是懂的……
秋叙正想着,身後傳來腳步聲,回首一看正是陸輕厭來了。電梯艙在一直輕微颠簸,秋叙站得很穩,陸輕厭的步伐也很平穩。艙内隻開了一盞小燈,晦暗的光線下,他年輕的臉有些朦胧。
“我三個月前來到站點,跟着太空電梯到星環好幾次了。”陸輕厭在秋叙身邊站定,他的語調有股很乖的氣質,就好比一個對老師交待作業的好學生,“我進過小鎮的網絡,騙過安檢逛過鎮子。”
秋叙舒心了,真是缺什麼來什麼,不過他提醒說:“浮空城人攜帶一種太空病菌,做好防護再出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