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目是裝修簡約的辦公室,這裡沒有屍體,沒有血泊,沒有誤會,沒有悔恨。
什麼也沒有發生。
林緻溪好好地生活在這個世界上,盡管他們已經分手了,但他也從沒有用那樣的方式失去他。
對,是的,林緻溪在好好地活着。
一定是的。
宋卻舟反反複複地呢喃着這些話,逼迫自己冷靜下來。
他狼狽地站起身,去夠桌子上的手機。
很快就被接通,那邊傳來他再熟悉不過的聲音:“阿舟。”
聽到這聲呼喚後,宋卻舟終于從那種近乎癫狂的姿态裡解脫,他整個人脫力般地跌回了座椅上。
尖銳的耳鳴聲裡,他奮力去辨認那些字句。
對面的人語調期待又忐忑:“你找我,是有什麼事嗎?”
宋卻舟緩了緩,再開口時除了嗓音略顯沙啞外已無異常:“抱歉,撥錯号碼了。”
“這樣啊……”
他聽得出對方話語中的失望和猶疑,宋卻舟壓住了就要從心室裡噴薄而出的害怕和思念,咬咬牙狠下心道:“就不打擾了。”
幾秒後那邊的人輕聲回應道:“好。”
那麼,就在這裡結束吧。
他應該馬上挂斷電話的,時間拖得越久,他的心就會越動搖,宋卻舟明白自己在這個人面前撐不了太久。
可就是不知道為什麼,他沒有辦法切斷這場聯系。
也許是他太久沒挂,那邊鼓起了一點勇氣,開始叙舊:“阿舟,最近天氣冷了,記得多穿點衣服。”
宋卻舟的心忽而一震。
他很難去形容那種感受,仿若他獨自行過了太久的寂寥的百年歲月,前五十年還在期盼相遇,後五十年就開始憎恨等待了。
情緒也如潮水一層一層地疊加,一層是失而複得的喜悅,讓他對林緻溪想要說愛;但很快又覆蓋上一層心志不堅的自我厭惡,令他對林緻溪說出了恨。
他的語氣疲倦:“别再叫我阿舟了。”
話音剛落,宋卻舟瞳孔一縮。
不,不,這不是他要說的。
他想說的明明是——他想要說什麼來着?
宋卻舟的大腦有瞬息的宕機。
就好似他的生命裡的的确确有過一段無望的等候,有個人的離去帶走了他生命裡除冬之外的所有季節,因而他不得不忍受着永恒般的寒冷,所以他是真真切切在恨的。
可那不是林緻溪的錯,林緻溪沒有讓他等過那麼長的時間,除了……
除了他做的那個夢,他夢見他沒有支付贖金,夢見——
宋卻舟急忙刹住思緒,那股恐懼又要扼住他的咽喉了,他的右手攥緊拿着手機的左手手腕,不讓顫抖太過明顯。
也因此,他錯失了解釋的最佳時機。
“抱歉,我下次會注意的,抱歉。”
那邊的人喃喃道,真的把這場沒道理的遷怒歸結為自己的原因了。
宋卻舟的唇齒間似是漫起了真的血腥味,他扶着額頭,忽略喉嚨發疼,強忍着不舒服說:“我不是這個意思,是我說話重了,你不要放在心上。”
那邊立馬呐呐道:“好的好的。”
宋卻舟一聽就知道這家夥又鑽進牛角尖了,這讓他原本就痛的頭更難受了。
他想說點什麼,卻不知從何開口,很快他反應過來,他再沒有立場用哄人的口吻去安慰對方了。
到頭來他什麼也沒說。
這是他們在醫院分開後的第一次交談,乍然的開場,潦草的收尾,一如他們之間的過往糾葛。
這通電話挂斷後,宋卻舟撥通了另一個号碼。
“宋總,您找我?”
“嗯。”宋卻舟淺淡應了一句,後面的話沒立刻接上去。
他雙眼緊閉,眉間折痕深深,像是在經曆一番掙紮。
那頭的顧和景體貼地候着,沒有催促。
好一會兒,宋卻舟才開口:“去問問李疏明,林緻溪大概什麼時候出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