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完宋卻舟來意,秦長裴也不由得有些詫異:“那份骨髓我已經決定給了,宋總何必再親自來找我确認?”
“我不希望阿姨的手術出現任何的問題。”
秦長裴眼神幽深:“你覺得我會在這個時候做手腳?”
宋卻舟同他對視,壓迫感隐隐:“我要一個萬無一失。”
“林緻溪請求你來的?”
“我自己想為他做的。”
秦長裴面上凝起一個冷笑:“宋總,你是在把自己的把柄遞到我的手上。”
“那麼,秦總想要什麼?”
秦長裴神色莫名地望着宋卻舟,仿佛不懂他的所作所為。
就好像在那個樓道裡,宋卻舟已經知道他沒有向林緻溪透露五億贖金難追回,卻還是願意退步讓利就為了要他不再說起這件事。
所謂的愛竟然可以改變一個人至此嗎?
竟然可以讓宋卻舟從此不再是他的對手。
秦長裴眼底倏地閃過冷芒,“我要你先前拍的那塊地。”
“可以,文件我會讓人拟好,下午發到你的郵箱,我再讓三成利,隻附加一個條件:從此秦家不可再為難他們,去留都不能強迫。”
宋卻舟答應得很幹脆,像是來之前就笃定秦長裴會提出什麼要求,而他也早就做好了支付代價的打算。
秦長裴發覺自己真是看不透宋卻舟了,他慶幸林緻溪是一張有用的底牌、慶幸這張底牌可以為他帶來的利益,但煩躁的心緒也如一道會疼痛的裂紋一般攀附在他的心上。
他不明白宋卻舟怎麼肯為林緻溪付出這麼多,乃至于他在應答下宋卻舟的條件後,也忍不住說道:“你因為那份文件和他分手,拍走那塊地又占走青頌的利,你的局布得那麼完美,原本已經穩勝無憂了,可最後還是一敗塗地。”
“宋卻舟,兜兜轉轉,你還是因為他輸了。”
宋卻舟語氣淡然:“就當長一次教訓。”
秦長裴仍是困惑。
他不明白怎麼會有人的愛意如此熱烈,就如十年前他見到林緻溪為林望舒那樣勇敢。
此刻他不得不承認,他們兩個人是這樣地相像,都愚蠢到會為虛無缥缈的事物奮不顧身。
這種相似讓他尤為看不順眼。
宋卻舟起身要走了,臨走前秦長裴最後問了一個問題:“如果剛才,宋總提的條件,我不準備答應,宋總會怎麼做呢?”
他提的假設性的問題,沒有意義,可他好像也沒有真要一個回答的模樣。
他注視着宋卻舟,像在注視一個難解的謎團。
而宋卻舟停步看他。
林望舒的手術最佳時間就在眼前,他托人找的骨髓還沒有确切的回複,也不确定秦長裴這次會不會再耍手段——大概率不會,但難保秦長裴想起被坑走的那塊地。
宋卻舟不想再拖,要是原來就不會做手腳,那他給的這塊地就當來買林家母子的自由了。
至少是杜絕了意外。
但他瞧着秦長裴眼中的不解,隻想到了“當局者迷”。
半響他隻給了一個模棱兩可的回答:“我想秦總會答應的。”
手術安排在下午兩點,宋卻舟陪着林緻溪在外面等。
林緻溪身體剛有些起色,其實林望舒并不想讓他陪着,但耐不住他執拗。當林緻溪紅着眼握着她的手時,她能感受到那些恐懼的戰栗,她痛心于林緻溪眼中洶湧的害怕和悲傷,無數次想開口,最後什麼也沒說,隻回頭拜托宋卻舟好好照料他。
這不是小手術,縱然林望舒再持樂觀态度,臨進手術室前也不免憂心忡忡。
她輕輕牽着林緻溪的手,像小時候在幼兒園門前那樣,在手術室前和他告别。
“無論怎樣,都不要傷心。”她說,“小溪,媽媽永遠愛你。”
林緻溪盡力地勾起嘴角,想給媽媽一個明媚的笑容,眼淚卻止不住地滑落:“一切都會好起來的,媽媽,你要回來見我的,答應我,媽媽,答應我好嗎?”
進手術室前,林望舒溫柔地對他笑着:“好,媽媽答應你。”
那是漫長的一個下午,每一秒鐘都被人為地無限制拉長,林緻溪的靈魂也在這無法對焦的世界裡失真。
一開始他還會發抖,宋卻舟握着他的手,連帶着也感受到了一個孩子莫大的恐慌。
第一個小時,林緻溪聽見有人喊他,他本能地順着聲音望過去,看見宋卻舟的臉龐。為了不讓宋卻舟擔心,他勉強點頭,還能回應上幾句話。
第二個小時,他覺得有點冷,但他忘記怎麼組織語言告訴身邊的人了。他隻能感覺到有件外衣披在他的肩上,是他熟悉的氣味和溫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