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他眼神微動,用一種再自然不過的語調回答:“不,我是他的愛人。”
原來承認愛也不是一件很困難的事。
他望着還在沉睡之中的林緻溪,想他承認他還愛這個人——林緻溪不是一直想問這個嗎?他承認,所有的不舍和恻隐他都承認,如果非要用愛不愛來論輸赢,那他承認他輸得徹底。
所以、所以請醒過來好嗎?
繼續拿他的愛做籌碼吧,讓他能無所顧忌繼續恨下去。
也好過此時此刻,恍然大悟、肝膽俱裂。
他盼着盼着,林緻溪醒了,這些話卻又怎樣都說不出口了。
宋卻舟輕輕歎了聲氣,回過神,他起得早,或許也隻是單純得睡不着。
他倒了一杯熱水,算好時間,等林緻溪醒時差不多該溫了。
今天說是帶林緻溪去看林望舒,可照着林緻溪這個情況,不太好随意走動,因此還是林望舒過來。
宋卻舟消息剛發過去,說清楚情況,沒過幾分鐘,病房的門便被敲響了。
他開門,迎面是林望舒焦急的面容,這回她身後沒跟着秦長裴。
宋卻舟小聲說道:“他昨天晚上醒的,現在還在睡。”
林望舒聽了馬上點點頭,示意她知道了。
而後她把腳步放得很輕,走到林緻溪的床邊,凝視那張蒼白的面容。
看着看着,她的眼睛裡升騰起了霧氣。
她的從小到大身體都不是很好的孩子,在那一天,挑了衣服,整理了儀容,眉間有很久沒見到的真實笑意,即便也有忐忑,但林望舒以為那是歡喜的忐忑,是她的孩子去找尋幸福的憑證。
林望舒沒有想過,再見到林緻溪,竟然是隔着急救室的一堵牆。
她胡亂地用衣袖抹去眼淚,宋卻舟站在一邊不知道怎麼安慰她,他漸漸地也被這種悲傷感染,紅了眼睛。
隻要一想到此刻躺着的這個人差一點就要永遠離開他們,便覺心髒疼得難受。
昏睡着的林緻溪若有所覺,他動了動手指,緩慢地睜開眼。
他沒想過自己一睜開眼就能看到林望舒,還是在落淚的林望舒,往旁邊一看,看到她身邊站着個眉宇哀傷的宋卻舟,這兩個人面上的傷心絕望讓林緻溪心都險些漏跳一拍。
“小溪。”
這聲林緻溪以為這一世都再也聽不到的呼喚一出來,用多大的意志力忍着都沒用了,他的眼眶迅速紅了,嗓音也顫抖:“媽媽。”
他實在太瘦了,尤其經過這兩天的昏迷後,簡直是一把皮肉包着骨頭,林望舒連擁抱都不敢,生怕把他抱疼了。
她小心翼翼地捧着那張稍微消腫的臉,哽咽道:“終于醒了,你終于醒了,我真的好害怕啊,那天你隻是說晚點回來,我一直等一直等,等到天黑了,打電話你也不接,我隻好打給長裴。他說你有點事接不了電話回不來,我心裡就有了不好的預感,長裴說隻能等明天,我沒辦法,隻能繼續等,我一晚上沒睡覺,最後等來你在急救室的消息……”
“怎麼會這樣,小溪,你要是出事了,你讓媽媽怎麼辦啊……”
“對不起媽媽,讓你擔心了。”林緻溪握住她冰涼的手指,“我以後不會了,我一定小心,不會再發生這樣的事了,不要傷心,媽媽,不要哭,你身體不好,不要多哭。”
他永遠是把愛的人放在第一位,被綁架了受了這遭重傷,聽完林望舒的這番話後給的第一反應是說“對不起”,關心的也是林望舒身體狀況讓她别多哭。
這是宋卻舟第一次直觀感受到林望舒對林緻溪來說究竟意味着什麼,他沒有參與進這場母子間的談話,隻等兩人互訴了一番衷腸,看林緻溪話說得有點多了,把手上溫熱的水遞給這人,而後有些往下掉的厚外套給人再披上去。
他在林緻溪背後墊了兩個枕頭,天有點降溫,他又把溫度調高了兩度。
他這一套操作做得很自然,絕非兩三天就能熟練的,大概平日裡也是這麼照顧人的。
被林緻溪哄得情緒好轉了不少的林望舒看着宋卻舟的這套流程,微微眯了眯眼,也不多說話,看向林緻溪的眼神格外意味深長。
林緻溪一開始沒明白,随後懂了,鬧了個面紅耳赤,随即又有點坐立不安。
在林望舒眼裡他們是情侶,愛人間的照顧是理所當然的,可林緻溪卻清楚,他們早就不是了,現在他能有這個待遇得歸功于宋卻舟的良心。
然而人家善良是人家的事,他就這麼習慣性地接受了沒點表示好像也說不過去。
但林望舒還在這兒,他總不能說謝謝吧,這也太生分了。
他這副糾結的樣子落在宋卻舟眼中,以為是他們母子間有什麼體己話要說,宋卻舟自個也曉得他和林緻溪之間不尴不尬的,繼續待着不像回事,因此雖然心中有莫名的酸苦,他仍是找了個拿飯的借口出去了。
他這一走,林緻溪心裡失落還沒發酵,林望舒便先道:“小溪,他是你的男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