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親昵的吻,厮磨得很輕柔,唇貼着唇,沒有再進一步,卻能聽到怦然的心跳聲,像他們第一次吻上彼此。
林緻溪在這個吻裡低喃:“又夢見你了呀。”
宋卻舟的雙手撐着床闆邊緣,不敢壓下重量。
從林緻溪醒來後他就沒有說過一句話,被吻住的一瞬他的瞳孔猛然驟縮,在明白對方以為這隻是一場夢後,他更是無措仿徨,心裡酸酸漲漲的,說不出的滋味。
約莫一分多鐘,吻夠了的林緻溪身體微微後撤,宋卻舟看到這人手肘撐着想要起身,立刻回過神來,一句“别動”還沒有說出口,林緻溪就再度傾身上前,輕輕捧住他的臉,又在他的額頭印上一個溫柔的吻,“不過我快走了,要和你說再見了。”
“不,”林緻溪垂着眼,一聲無奈的、歎息般的低笑,“應該說,永别了。”
宋卻舟的眼睛蓦地紅了,他極力地壓抑這些話時的恐慌和不安,聲音也發抖:“你在說什麼?什麼快走了,什麼意思?”
“我是說我到了要離開的時候了。”林緻溪與他額頭相抵,彎着眉眼同他解釋,“你要自己保重啊。”
宋卻舟咬着牙問:“為什麼要離開?”
林緻溪輕聲說:“因為我已經死了呀。”
宋卻舟聞言肩膀一顫。
他的手覆上對方的脊背,那裡的骨頭有明顯的輕微凸出,硌得他的手掌都疼,似是平白裂出了一道填補不了的溝壑。
他繼續問,像是要讓自己也痛上一痛:“為什麼會死?”
或許是這個問題太尖利,林緻溪的眼神變得格外哀傷,可嘴角仍是勾着的,似是在拟出一個寬慰的笑容,“因為我做錯了事,受到了懲罰。”
他不說是因為某個人沒有救自己,隻說死亡是他應得的懲罰。
宋卻舟隻覺得心髒被破開了一個窟窿,冷冽的風在其間翻來覆去地沖撞,每一道口子都湧出滾熱的血。
懷裡的人這樣瘦,輕到除去骨頭再沒有多少重量,他抱着林緻溪沖出那個地下倉庫時,覺得自己像捧着一片羽毛,稍不留神,就要被風帶走,從此天地四合再也找不到。
宋卻舟抿唇,尾音裡夾雜着不顯的哽咽:“你是不是覺得,我不會救你?”
這個問題和前文不搭不協調,但林緻溪以為這是夢境,夢境什麼都有可能發生,他便也沒多想。
他思索着這句話,那個心知肚明的答案太傷人了,傷他的心,也傷夢裡這個看起來還愛他的宋卻舟的心。
于是他沒有說話,不回答,隻眨了眨眼,輕輕地再次吻上去。
纏綿間,淚水鹹澀,太像最後的道别。
他還是流淚了,在這夢裡的最後一面。
他把這當作隆重的訣别,可恍惚間他聽見宋卻舟在發問:“你恨我嗎?”
林緻溪一怔。
恨嗎?
好像是有些恨的,他騙不了自己的心,無法說他一點也不怨恨宋卻舟,可這些恨歸根結底都是源自愛,因此至少此時此刻是不恨的。
于是他就笑着說:“吻你之前有一點恨,現在不恨了。”
這句話簡直是在往宋卻舟的心上硬生生插刀子,他的手臂抖得厲害,想抱得更緊,又怕讓懷裡的人疼着。
所有的隔閡在生死面前都變得微不足道,他好像又變回那個在林緻溪面前手足無措的宋卻舟,因為第一次愛人,所以很多事都不熟練,隻能靠着本能和理智相互平衡。
本能讓他想要收緊懷抱,理智讓他維系現狀,本能和理智裡,放不下他心頭正在流出的血。
他的嗓音沙啞:“為什麼不恨我?你怎麼能不恨我,你明明應該恨我的……你為什麼不質問我,你應該問我為什麼不信任你,為什麼說那些話讓你受到傷害,你為什麼……”
林緻溪聽出點不對勁來,眼前的宋卻舟情緒太激烈了,眼底的悔意和愛意像蓄勢待發的火山,仿佛隻要他再多說一句話,那層封在對方眼裡的薄玻璃就要碎了。
“你……”想了想,他說:“我恨你的,但是,但是現在不恨你了。”
他笨拙地解釋:“我不想帶着對你的恨走,我知道你不是故意說那些話的,我也知道你會為了我的死傷心……我不知道該怎麼說,可是如果我恨你的話,我就太自私了你明白嗎……”
他說得颠三倒四,宋卻舟卻聽懂了——即便你沒有救我即便你說了那些話讓我被虐待被殺死,我也不能夠恨你,因為這恨是尋找不到準确原因的。
你不再愛我,你就沒有理由一定要救我,同樣的,我就沒有理由可以來恨你。
——這個人覺得他沒有義務救他。
怎麼會怎樣?
他到底做了什麼,才會讓林緻溪覺得他就應該冷漠地熟視無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