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不能說什麼了。
原來推動命運齒輪轉動的,是他的愛人。
他想躲過的劫難,總會有人親手推到他面前,可是誰都好,為什麼偏偏要是宋卻舟呢?
命運何苦半點餘地也不留給他。
林緻溪的眼神變得哀傷至極,宋卻舟還不懂得這哀傷的真正含義,他依舊是恨的怨的,尤其是在剖陳心迹後。他說出那些埋在心裡很久的話,原想着會得到釋然———也确然有,可不甘還是如影随形。
而越是不甘,就越是憤怒,越是覺得說這些話的自己是一個失敗者。
他明明白白地把自個解剖了,發現軀骨裡全是想要林緻溪愛他的回響。
怎麼能叫他不恨呢?
恨意驅使他說話傷人:“怎麼?你是覺得我騙了你,要拿這個做文章?”
林緻溪很快搖頭:“沒有。”
“你也沒有這個資格。”宋卻舟冷聲道。
林緻溪說不出話來了,眼底淚意又起,他微微低過頭,盡力壓住。
宋卻舟也倦了,話說至此,該要分開了:“我和你也沒什麼好說的了,你今天把你的東西全部收拾好,明天一早就搬走,我不會再像上一世那樣,給你打包好等着你來拿走,你今天沒理好的,明天我看到後會全丢掉。”
他說完,緊跟着嘲諷:“不過我想你也早有準備了吧,畢竟這種事你早就經曆過了,既然也做了同樣的選擇,應該早就預料到今天了。”
林緻溪的手指絞在一起,指甲在指縫間留下深深淺淺的印子:“好,我知道了。”
“還有,”宋卻舟說,“家裡書房我裝了攝像頭,裡面記錄了你竊取文件的全過程,書房電腦裡也有相關的軟件,能記錄什麼時間動了什麼東西,這兩樣加起來,足夠成為你商業犯罪的鐵證了。”
他話說到這便停了,林緻溪低聲問:“你是想讓我坐牢嗎?”
宋卻舟挑眉:“是,你第二次背叛我,你覺得我還會輕易放過你?”
他說的是假話,落到林緻溪耳邊卻成了真,他的手指掐得更狠了:“可以不坐牢嗎?”
“你不想坐牢?”宋卻舟眉眼間滿是諷意,“你害怕坐牢?”
“是,”林緻溪局促道,“我不想,我也、害怕。”
“你怎麼不和前世一樣,說你願意認罪、願意坐牢了?”宋卻舟玩味地打量着他,哂笑道,“是因為前世的你知道我愛你還對你留有情面,不會真的讓你去坐牢,而現在的你知道,這是你第二次背叛我,我不會再對你留情,所以你怕了是嗎?”
不是的。
林緻溪想,不是這樣的。
前世的認罪是因為覺得一生這樣長,他可以幾年、幾十年地去接受任何懲罰,隻要宋卻舟願意少恨他一點點;現在的掙紮是因為知道了一生其實這樣短,如果坐牢了,他大概就會死在牢裡。
他怕他在那裡死去,怕他的不得善終,會成為餘生困住宋卻舟的囚籠。
但這些宋卻舟不知道,他還在輕蔑地譏諷:“我原先的那幾句話還真是多餘問了,你怎麼會不知道我有多愛你,不然你怎麼敢這麼有恃無恐?”
“你知道你能拿到松原的機密,因為你知道我對你壓根不設防;你也知道就算你背叛了我,我也最多把你趕出去,因為我還愛你,而你即便被趕出去,也還有秦家能去。”
“多好的算計啊。”
“林緻溪,”宋卻舟一字一頓道,“我怎麼就愛上了你這樣的人。”
林緻溪幾乎是以一種茫然的眼神看向宋卻舟了。
有那麼一秒鐘,他不明白宋卻舟在說什麼,回過神,才覺苦痛綿延如潮。
他想他眼前的,真的是以後會為他流淚的宋卻舟嗎?
他想宋卻舟後悔愛過他了嗎?
但或許是一世的淚水都在今天透支了,他再也流不出眼淚,隻能無力地解釋:“我沒有那麼想。”
宋卻舟挖苦:“那麼就去得到你應有的懲罰。”
林緻溪聲音艱澀:“隻要不坐牢,别的都可以。”
宋卻舟勾起唇角:“因為坐牢了沒有人會去撈你是嗎?我和秦長裴都巴不得拍手叫好。”
林緻溪晃神,什麼時候他的愛人能和秦長裴放在一起了?
他有些迷茫。
而後他放低姿态,幾近乞求地說:“求你了,隻要不讓我坐牢,别的什麼都行。”
分明是打定主意想讓這個人難堪的,可真到了這一步宋卻舟卻一點快意也感受不到。
他潛意識裡覺得不該是這樣的,林緻溪不該求他,不該這麼卑微。
他們相愛兩年,從來是平等的,怎麼會一個人高高在上地奚落,一個人低如塵埃地祈求。
怎麼就變成這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