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緻溪靠着那張藤木躺椅子,天氣太好了,日光也很暖和。他近來總會覺着陽光溫柔,不過那并不能使他聯想到關于生機的事物。
他花費一整個下午去午睡,稿子推掉了一部分,剩下的他上午就畫完了一個進度。
設定好的鬧鐘響起,林緻溪順從地睜開眼。
他擡眼去看牆上的時鐘,離宋卻舟回家還剩一個小時——這是一件很輕易就能使他愉快的事。
他起身走進廚房,拿出準備好的材料,敲了幾個雞蛋,倒進碗裡打散,随後倒牛奶攪勻,再倒一勺糖重複步驟,過濾泡沫後放進設好溫度的烤箱,十五分鐘端出,撒糖再放回去烤十五分鐘。
做焦糖布丁不算麻煩,林緻溪空着的時候靠着牆,不刷手機,也不找事情做,發呆成了他常有的狀态,當然這僅限于宋卻舟不在的時候。
他又轉頭看了看客廳的鐘,發現已經過了宋卻舟平時回來的時間。這時候他的心裡湧上一點難過,慢慢加深,最後變成一場海嘯。
林緻溪心知肚明自己為什麼會悲傷,人死前總是要矯情些的。
他想,怎麼還不回家呢?都這個點了呀。
他想,他隻有幾十天可以活了,現在又要浪費幾分鐘和宋卻舟相見的時間了。
林緻溪從醫院回來後對宋卻舟的态度一如往常,他沒有因為自己時日無多而要求宋卻舟多陪陪他,他知道那樣會引起宋卻舟的疑心,他也不想自己變成宋卻舟的負擔,畢竟松原是那樣大的一個公司。
但不想,不意味着他不會去思念,林緻溪無所謂似地浪費自個的一上午或是一下午,偏偏對能和宋卻舟在一起的時間耿耿于懷。
他覺得自己有點神經質了,可他的思緒轉不回來,那些懼意和哀傷不知道什麼時候就從他的心裡、眼睛裡跑出來,他制止不了,隻能一遍又一遍地調整狀态。
分針又跨了三個段,開門聲終于響起。林緻溪黯淡的眼睛亮起,匆匆地朝外面望,看到宋卻舟時一笑:“你回來啦。”
宋卻舟挂好衣服往裡走,也笑:“好香,今天做了什麼啊?”
“焦糖布丁。”林緻溪說,“我感覺做得挺成功的,你現在要來一個嗎?還是等會吃?”
宋卻舟手還沒洗,剛想回等會吃,可一對上林緻溪的眼睛,那雙明明是笑着的,又無端空落哀切的眼睛,他心仿佛也被揪了一下,看着林緻溪眼底的期待,不自覺就回道:“現在吃吧,我剛好有點餓了。”
“好。”林緻溪彎彎眉眼,拿了一個賣相最好的。
宋卻舟對他笑道:“不過你得幫我拿一下了,我手可還沒洗呢。”
“我喂你啊。”林緻溪拿掉錫紙,看宋卻舟三兩下吃完,他直呼:“你小心燙。”
等宋卻舟吃完,他不放心又問了一遍:“燙不燙啊。”
宋卻舟沖他眨眨眼:“不燙啊。”
林緻溪笑:“明天想吃什麼?”
“上次那個巴斯克我覺得很好吃。”宋卻舟說,“或者草莓曲奇餅幹?”
“可以是可以,但是天天吃甜的嗎?”林緻溪笑他,“宋總的身材管理不要了?”
“怪你手藝太好了。”宋卻舟故作埋怨,“我要是真胖了,可全是你的功勞。”
林緻溪跟他撇撇嘴:“可算是讓你找到了個背黑鍋的。”
他又說:“但是也别真的天天吃甜的吧,上回你不說我的海苔烤薯角做得好嗎,明天我給你做那個?後天再吃巴斯克?”
“好呀。”宋卻舟傾身上前,跟林緻溪額頭相抵,輕輕摩挲,笑着說道:“那就謝謝我們家林先生了。”
兩雙眼睛離得如此近,兩顆心亦是同等頻率的顫抖,多麼尋常又親昵的對話,可是一個人心裡還有疑慮,一個人心裡已經滿是悲戚,于是恍然間靈魂又離得那麼遠。
宋卻舟垂眼,輕笑一聲别過林緻溪,往廚房裡走:“晚飯晚一點吃吧,想吃什麼?”
“我都行。”林緻溪側頭望着他的背影,不肯收回,“我沒想好,你做什麼我吃什麼。”
宋卻舟問:“玉米炖排骨怎麼樣?”
林緻溪點點頭:“好。”
“那我就開小火炖,這樣時長長一點。”
宋卻舟說完,拿了排骨切好,去洗手池那邊清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