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緻溪側躺着睡,離他很近,溫熱又輕淺的呼吸拍打在他的脖子上,很細密的癢,很真實地存在着,打消了他夢裡的無措和哀傷。
宋卻舟勉強勾起唇角,幾乎要透出無能為力的自嘲來。
他輕手輕腳地下床準備早餐,因為熟練所以花的時間不算多,做好這一切還挺早,他在沙發上坐了會兒,不知怎地,忽而生出要去陽台看看的想法,片刻後又覺得這很荒謬。
垂眼想了幾分鐘,宋卻舟終究還是起身了。
和夢裡的布置一樣,還是那幾盆海棠,位置、數量和顔色都沒任何差别,看不出有哪裡不對勁的地方。
宋卻舟如釋重負地歎了口氣,把那場夢定義為胡思亂想。
林緻溪和平日裡起床的時間差不多,他昨天晚上少有地沒做夢,雖然睡得不早,但精神氣還不錯。
吃完早飯宋卻舟問了一句:“有沒有哪裡不舒服?”
“沒有沒有。”林緻溪沒想到宋卻舟對這事這麼上心,感動之餘不忘否認,“我覺得都挺好的。”
宋卻舟是半點也不信他說的“都挺好的”。
全身檢查出報告要等兩三天,這幾天宋卻舟時常想到這件事,顧和景找他确認計劃進度時他少見地遲疑了會,他望着那份文件,許久才轉開視線,沉默了會兒,仍是點點頭。
這天恰逢何喻容來看他。
何家這輩的掌家人何大小姐穿着版型端莊的褐色風衣,顧和景特意給她端了茶,宋卻舟進來的時候她在翻茶幾桌上助理遞過來的文件,聽見聲音也沒擡頭,“這邊有個合作要談,順路來看看你。”
宋卻舟在她身邊坐下,“隻是來看看我嗎?”
何喻容聞言也不兜圈子:“倒是有想問你的。”
那份文件被她推過去,和宋卻舟有七分相似的眉眼淡淡:“你要針對青頌?”
宋卻舟:“您覺得這樣不好?”
何喻容直說了:“秦家不是什麼小家族,你要針對到這種撕破臉皮的程度,想好後果了嗎?”
“想好了。”宋卻舟堅定道,“那塊地我有九成把握拿下。”
何喻容聞言有些詫然,但宋卻舟是她和宋屹言教養大的,自負是大忌這一點他們強調過數遍,按照宋卻舟的個性想必也不會犯。
如今宋卻舟這樣的自信來源何處她不知道,不過不妨礙她相信宋卻舟。
“你有信心拿到手我也就不再過問了。”何喻容喝了口茶,“還有件事,上次和你說的,什麼時候把人帶回家看看?”
不怪她提,何喻容也是真的好奇,自己養了二十多年的孩子會找個什麼樣的對象。
兩年前宋卻舟跟家裡出櫃挨了何喻容宋屹言一頓批,他倆沒指望靠宋卻舟的婚姻去謀取什麼利益,即便他們是商業聯姻,總歸是盼着孩子能幸福的,所以在何宋兩家發展蒸蒸日上的情況下,對于宋卻舟的愛人,他們沒什麼具體的要求。
可不說找個門當戶對的世家女兒,起碼不能是個男人吧!
誰料宋卻舟鐵了心,非此不可了——彼時宋屹言在國外管理産業,他自己跑過去坦白,挨了頓揍,回國又跪在宋老爺子的排位前忏悔了一天一夜,逼得何喻容宋屹言不得不松口。
他二人也有心看看是哪方神仙把宋卻舟迷得神魂颠倒,偏偏宋卻舟把那人保護得跟個眼珠子似地。
他們這兒子接手松原,成績給得漂亮,二十四五的年紀,也還不到必須談婚論嫁的地步,加上宋卻舟和他們簽了幾份合約,為自己定好了目标,雙方也算是心照不宣地達成了互不打擾的協議。
之後何喻容也沒找人去查,一來是為了尊重宋卻舟,二來畢竟現在宋卻舟接手松原幾年了,手底下除了老人,也養了不少得力的新人,新人們不是個個都聽從她這位總裁母親的,萬一她派人被這些手下發現了告訴宋卻舟,鬧得就不會太好看了。
孰輕孰重何喻容還是分得清的。
尤其上回家宴她問宋卻舟是不是還在談,宋卻舟點了頭。
這是要來真的,何喻容想。
那她更得找個機會仔細看看了,是以今天她提出這事兒。
宋卻舟聞言卻是一怔,半響才記起,往前推一個月,自己跟家裡人提到過這事。
那時一切都好好的,父母說起這件事,他自然而然就說了是奔着長長久久去的,也做好了找個時間帶林緻溪回去見父母的打算,誰料才一個月,就物是人非到這步田地。
現下何喻容又提及了,他理應是持否認态度的,可不知道怎麼回事猶豫了,末了才說:“再等等吧。”
聽到他這模棱兩可的回答,何喻容不顯地挑了挑眉,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宋卻舟,提點了一句:“你心裡有數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