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卻舟和他一起躺好,但眼神在天幕微亮的清晨如火炬般直直地看向他:“你身體不舒服?”
“沒有。”林緻溪的嗓音還有點啞,不妨礙他立即否認,“做夢嗆到了而已。”
“做了什麼夢?”
林緻溪很難準确形容出那個奇怪的夢,一言難盡道:“說不出來,感覺沒頭沒腦的。”
他摸摸自己的心髒,那裡方才很痛,如有一把利刃貫穿,短短幾分鐘如潮的疼痛就全然褪去了。
他額前還有點冷汗,被宋卻舟從床頭櫃上抽了一張紙巾擦掉了。
宋卻舟居高臨下地打量林緻溪幾個瞬息,那雙懵懵懂懂的眼睛裡看不出個所以然來,隻得掖好被子,說:“那就再睡一會。”
林緻溪小聲地問:“幾點了啊?”
“五點多。”
“奧。”過了一會林緻溪又驚醒似地問,“那我們是不是等會就要去跑步了啊?”
“天氣預報說今天早上下大雨,我們下次去跑,你再睡會。”宋卻舟說着自己禁不住困了,他昨天晚上想這人的事情想到三更半夜,睡了沒多久又被咳嗽聲驚醒,看到林緻溪悶在被子裡差點把肺都咳出來的樣子,吓得魂也沒了半條,又是端水又是拍背,人還沒報複上,自己倒是累得夠嗆。
他睡着時會有些不自覺的念叨:“等會早飯吃完去喝點闆藍根,家裡有姜我給你做個糖姜水去寒,換季了,衣服多穿點……”
宋卻舟是被折騰得真沒防備了,忘了早已和林緻溪決裂,忘了這些話可以裝模作樣地說,卻不能摻和着真心說。
林緻溪倒沒覺異樣,他重複昨晚上的那套流程,又一次謹慎地把自己塞進宋卻舟的懷裡。
有一些東西在他腦子裡紮根了,他說不上來是什麼,又為之苦惱。他昨天才定好計劃捱過這段時間,不想再突生意外了,然而直覺卻告訴他事情不會就此簡單順利地發展,他望着難以看清的未來,不免有點焦灼。
焦灼裡還帶了些對前世的宋卻舟的愧疚和悔意,導緻他看現在的宋卻舟,也不由得幾分心虛。
如果宋卻舟知道了他做的那些事情,會有原諒他的可能嗎?
林緻溪用目光臨摹宋卻舟的臉。
想了想,他覺得這個問題實在太過分了,就改成了:如果宋卻舟知道了他做的那些事情,會有給他贖罪機會的可能嗎?
思來想去,怎麼改都是他臉皮頂厚做錯了事還在大言不慚要求被原諒,因此他也不再在心裡問問題,隻看着宋卻舟的側臉,許下珍重又決絕的誓言:他會好好地愛宋卻舟的,這一次他一定會好好愛宋卻舟的。
不會再讓宋卻舟難過傷心了。
再起來已經臨近八點,林緻溪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發現枕頭邊已經不見人,他大緻猜到宋卻舟去做早飯了。
靠着床沿醒了醒神,他開始套衣服,洗漱完理好被子,到客廳正巧八點。宋卻舟在整理昨天餘下的廢料,收拾得差不多了,林緻溪走過去,順手把一疊果皮片丢進垃圾桶,垃圾堆得有點滿,他拎起兩邊的手提繩打好結,要去扔的時候宋卻舟叫住他。
“我去扔吧,外面風太大了,小心感冒了。”宋卻舟利落地疊好餐盤,“你把這些盤子拿到廚房去吧,鍋裡的粥應該煮得差不多了,我們可以吃早飯了。”
“好。”
宋卻舟今天煮得是菌菇肉絲粥,加了些養胃的藥材,适合空腹吃。林緻溪拿了兩個白瓷碗,倒好粥正巧宋卻舟也推門回來了,洗了個手坐到桌前,自然接過林緻溪遞過去的碗。
兩人間或聊幾句話,林緻溪還是有些拘謹,但比起幾日前一見到宋卻舟就忍不住避開目光要好上太多。
喝完粥宋卻舟給林緻溪泡了杯闆藍根,季節交替是最容易得感冒的時候,林緻溪身體一向不好,這些常見的藥家裡也時時備着。
“我等會下午還要去趟公司,你在家注意保暖,别在沙發上睡了。”
“好。”林緻溪點點頭。要是往常的他多半會順着問一句“公司最近忙嗎”,但他是重生的人,本能地想避開任何和松原有關的字樣,那幾乎是他不能向外說的雷區了。
宋卻舟心情複雜地看着他。
今天是周末本來不用上班,但早半小時前顧和景給他發了消息,說是有幾個文件要他過目,其中有一份是針對青頌的,至于另一份……另一份是他得拿回來,然後重新放在書桌旁的文件袋裡,還要再拷貝一份電子檔,等着林緻溪某日去取。
這是他早就做好的準備。
理應如此。
這回他會一步步看着林緻溪踏入他布置好的陷阱裡,再摔得體無完膚,他會讓秦家敗得很難看,這些都在他的計劃之中。
可是不知為何他想到昨天晚上那個似有若無的吻,那段淺嘗辄止的碰觸,心裡頭煩得很,也憋屈得很。
事情明明如他所想的那樣順利進行下去了,怎麼還會冥冥之中感到不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