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有些倦累,可等到真正躺上床的時候,宋卻舟又覺得困意全無了。
他先是為了不被林緻溪看出裝睡側向另一邊,但對方細微的呼吸聲在身後響起,莫名讓他的心也癢癢的,沒忍住,他又翻身回去。
這樣來來回回間斷性地折騰到半夜,總算是有了些真的睡意,半夢半醒間,宋卻舟感覺到有人正在慢慢地貼近自己。
他心裡知道是誰,也沒有原因地繼續放松着,好像清楚對方不會傷害他一樣。
意識浮浮沉沉,宋卻舟感受到那個人拉過他的手,小心翼翼地放在自己的腰上,再鑽進他的懷裡,他順勢摟緊,仿佛借此填滿了一處空白。
懷抱裡的人一點都不熱,但也不像前幾天那麼手腳冰涼了,似乎是在原地把自己捂得稍微暖了,才敢來靠近他。
宋卻舟微不可查地皺了皺眉頭。
饒是再困,也沒有徹底睡熟,對外界還有模糊的感知,宋卻舟當然知道擁抱的是誰,否則他怎麼會給出這樣的縱容。
可有些事情是他不能承認的,隻能借着一些困頓的倦意掩蓋,假裝不知情的模樣順水推舟地接受。
就這樣吧。
他太困了,這一刻不想再計較什麼了,所有的一切明天他都會打算好的。
意識要完全沉進夢鄉時,宋卻舟忽然感覺到有人貼近他,在他的唇角輕輕吻了一下。
吻他的人大概是不想吵醒他,因而隻很淺地落下一個吻,退開的速度之快幾乎要讓宋卻舟以為是他的錯覺了。
然而那人偏偏還用很低很低的氣音喚他:“宋卻舟,宋卻舟。”
隻有兩聲,在夜裡出現,又在夜裡消逝。
如若不是宋卻舟到這個點還沒睡,估計他對這個夜裡發生的一切事都不會知曉。
宋卻舟閉合雙眼,卻再難入睡。
他靜靜地等,等到林緻溪再沒有别的動作,安心地窩在他的懷裡慢慢睡去,等到思緒轉過一輪,也依舊沒有弄清那聲呼喚裡飽含的眷戀與思念。
他像是鑽入死胡同的愚者,在林緻溪給他打造好的迷宮裡仿徨,哪一條是死路,哪一條是活路,都要他自己去闖。
宋卻舟抱着這個人,幾乎有那麼一個瞬間,是想将他喚醒的,他想質問他指責他用言語傷害他,他們曾經是愛人,理應知道怎樣更好地刺傷對方。
可是他看着那截瘦削蒼白的脖頸,又覺得隻要能聽見林緻溪的呼吸就已經是最大的幸事了。
這個念頭湧現時宋卻舟對此詫異又不解,是要有多犯/賤,才會對一個背叛者寬容至此。
他始終不懂,就像是望着缺了一塊拼圖的畫面,總覺着有哪裡不完整。
宋卻舟在那邊糾結時,林緻溪已經做起了夢。
或許是剛看完片子的緣故,夢裡有人為他搭建了一座播放室,屏幕是複古的黑白膠片,不過沒有沙發,也沒有他的綠螃蟹和黃海龜。這裡太安靜了,隻有膠帶沙沙作響的聲音,他腳下的地方是亮的,再往旁邊看去四周是摸不準看不透的黑。
很陌生的場地,林緻溪卻有了一種詭異的熟悉感。
黑底屏幕上出現一行白字:你要看些什麼?
林緻溪思考了一會兒,在夢裡回答:“什麼都可以。”
接受到這個指令後屏幕快速滾動起來,浮現的畫面竟然是彩色的:白色的瞭望塔、欄杆與海浪,海鷗停駐在礁石上,要有正在燃燒的篝火,時刻要是黃昏,要有喧鬧的人群圍着兩位主角。
林緻溪迷茫地看着這幅畫面,他不懂得為什麼會給他播放這些事物,他要看的不是這種,他要看的是……想到這裡,他的思維好似被中斷了一樣,一時間沒能接下去。
他要看的是什麼?
什麼才是他内心最渴望的?
林緻溪很快就有了答案,在心裡說:我想要看的是我的愛人。
他也這麼說出來了,但畫面還是沒有變更,仿若一出無厘頭的鬧劇,周而複始地在他面前上演。漸漸地,林緻溪似是懂得了一些什麼,他站起身,緩緩靠近大屏幕,他的指尖就要觸碰到畫面裡模糊的人影了。
一種更為強烈的心悸在這時攝住了他,林緻溪不得不咳嗽起來,一時竟然沒分清是夢還是現實。
但有人立馬扶起他,在拍他的後背。
林緻溪咳得眼淚都出來了,整張臉漲得通紅,等稍微緩了一下,一杯水被遞到他唇角邊,他抿了兩口,是溫的。
做完這一套動作,他又被人按回蘿蔔坑裡,裹好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