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下班的時候林緻溪的微信發進來，告訴自己在樓下等。

宋卻舟并不意外，林緻溪不忙着畫稿的時候會來公司接他，兩個人晚上逛街散步是常有的事情。

他着手回了個好，理好文檔，走前将工作交代下去。

林緻溪今天穿了件藍橙色的衛衣，帶帽兜，加一雙藍白的帆布鞋，很是有些青春氣，瞧着像個沒畢業的大學生。他低頭，右耳戴着的藍牙耳機露出來，白色，挂耳式。

耳機的款式是他們一起選的，宋卻舟有一副黑的。

黃昏未臨，雲層卻沾了一些橘色，林緻溪站在樹蔭底下，額前的發被風拂動，他無意間擡起頭，和不知何時停下的宋卻舟對上視線。

“阿舟。”

雀躍歡愉的一聲呼喚，宋卻舟覺出自己心境裡頭那些微妙的情愫，太難說清。

一頓，他走上前去，輕輕“嗯”了聲，手不由自主地替林緻溪理好劉海。

“我們先去吃點東西吧。”

林緻溪彎了眉眼：“好。”

去的是一家常光顧的店，不是連鎖店，店面也不大，坐落在街頭往裡一些的位置，客源不多不少，要排隊，但也不用排很久。這家的大排飯很深得林緻溪的心，宋卻舟則鐘愛招牌麥餅。

他們等會還得去逛小吃街，吃得太飽不利于後面的發揮，所以每人吃了六七分飽。這樣做主要是因為林緻溪腸胃不太好，為了不讓他直接吃小食或是什麼最後鬧肚子，逛街前總會吃點主食墊個半飽。

二樓靠窗那地幾乎是他們的常駐了，那裡的燈最是漂亮，檀木色的燈罩，暖黃色的燈光，是林緻溪偏愛的風格。

麥餅上得比飯快，宋卻舟取了一個小碗和兩雙筷子，其中一雙遞給林緻溪。

商家良心地将餅切成工整的幾快，便于夾取，入口有些燙，汁水和味道都很足。

點的鹹菜肉絲雞蛋麥餅，蛋在皮外面裹一層，裡頭的鹹菜和肉粒口感沖撞，開胃得很。

吃了小半碗，林緻溪的飯也端上來了。瓷碗較大，塑好形的飯倒扣在碗上，旁邊淋着肉湯，疊一塊大肉排，配菜是西葫蘆肉絲和蒜苗青菜。林緻溪先是把飯往下壓，讓米粒吸收湯汁，随即皺着眉頭去挑青菜裡的蒜苗，那塊大排被他分成兩塊，連同米飯盛到宋卻舟面前的小碗裡。

宋卻舟看他就算挑完蒜苗也不動青菜的樣兒，心裡頭好笑地一聲歎，而後他拿起筷子，想要把自己的西葫蘆分給林緻溪。片刻後他想起兩人暗裡不尴不尬的關系，心裡頭說不上來的别扭，于是手上的動作又停住了，轉而若無其事地吃起來。

那幾根青菜焉巴巴地躺在那兒，無人問津。

吃過飯結完賬，風已經有些涼意了，好在兩個人穿得都不算薄，不必擔心會冷。

林緻溪走在宋卻舟的身旁，不時拿餘光去瞥宋卻舟，心不在焉。

從前他們在這種時候總會牽手，是不是十指緊扣一點也不重要，但手與手是要相連的，愛意是要噴薄發洩的。

兩個男人不避諱的親昵會招來許多探究的眼神，或是好奇，或是揣測，一些明顯的反感會讓林緻溪心裡堵塞難順，好像他的愛是多麼地不被認可。

他太容易傷春感秋，不像宋卻舟，擁有的驕傲與鎮定可以使他視若無睹世人的探究。林緻溪某種程度上是個膽小鬼，蝸居在自個的小殼子裡，自負又自卑地拒絕任何可能發生的動蕩。

可他這樣的人也願意為宋卻舟勇敢。

他握住宋卻舟的手指，短暫的發抖後，是愈發濃烈的堅定。

那時候他的掌心裡像流淌着一片黏濕的潮，弄髒了宋卻舟，可是宋卻舟不會怪他。

宋卻舟隻會溫柔地反握住他，指尖與他摩挲。

現在他的手心也是黏糊的，然而這一次林緻溪把潮意往回收攏，關在自己的拳頭裡，唯恐驚擾到宋卻舟。

林緻溪想牽手，又不敢，過不去自己的坎。

他不是個聰明人，冥冥之中隻感受到一點變化，這點還要靠他自身的敏感和對宋卻舟的了解。林緻溪覺得有些事情已經發生改變，是什麼樣的改變他卻形容不出了，他本能地對此畏懼、恐慌，所以本能避開、掩飾。

不能深究，否則一定會失去什麼。

胡思亂想間，林緻溪感受到到有手背同他的相處，熟悉的觸感令他無意識地抓住，随即瞬間清醒，握着宋卻舟的手像捧了個燙山芋。

宋卻舟的手一直很熱，他的心好像也被燙軟了，淌出的都是灼烈的血。

林緻溪鼓足一點勇氣，手慢慢地探過去，将自己的整隻手都鑽入宋卻舟的掌心，再輕輕和他的指縫嵌合，如同打造出一把沒有鑰匙的鎖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