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賣的可能有點太油了。”宋卻舟想到昨天晚上這人還胃痛,暗歎林緻溪真不長記性,昨天胃難受今天就敢吃油炸的了。這本來跟他沒有關系,但形成的身體反應替他先回答了,他沒法子,隻能順其自然地說下去,“要不這次換點清淡的吧,烤腸我回來給你煎。”
“那,闆栗吧。”
“行。”
一錘定音。
宋卻舟把門帶上時,林緻溪還在偷偷摸摸眼巴巴地看着。
他靠在沙發上面發呆,沙發角落裡擺着個綠色的螃蟹和黃色的海龜,比巴掌大一些,是娃娃機裡抓的。
他抓的。
宋卻舟接近無所不能,抓娃娃是少數不擅長的一項,兩個五十塊砸進去,最後還是靠他才撈回來兩個,可謂是血本無歸。
林緻溪捧起海龜,頭回沒嫌棄這亂七八糟的配色。
雖說以前也說不得是嫌棄,無非情侶間的打鬧玩笑而已。
人總要失去以後才懂得珍惜,他搬出去時沒有帶這兩個小玩意兒,後來時常想起,想它們的同時順道再去思念宋卻舟。
他不敢直接去想宋卻舟,太沒臉沒皮,所以隻好欲蓋彌彰。
也不知道上輩子他死了之後宋卻舟有沒有丢掉。
林緻溪屈起膝,繪闆放在膝蓋上,觸屏筆轉在指間。
他沒有靈感,腦子和心髒都很空,于是他放任思緒的遊移,漫無目的地想很多東西。
美好的如他和宋卻舟駕車路過的白烨林,風簌簌地,刮過去就卷起似是而非的浪濤,像金黃色的湖泊,他會被風聲吵醒,醒時會瞧見宋卻舟的外套搭在他的肩膀上;不美好的是那座倉庫外面瘋長的野草,不規則的碎石頭會磨痛膝蓋骨,那時他迷迷糊糊地睜眼,發現夕陽已經落了,雲幕成了猩紅色的海。
畫筆不受他控制,他似乎跌進了迷幻的夢境裡,被人引導着走,最後猛然睜大眼,看清畫的東西後卻不知道該說什麼了。
他勾出了一片海的輪廓,白色的瞭望塔,白色的欄杆,白色的海浪,飛掠的海鷗,和層層疊疊的礁石。燃起的篝火和黃昏很襯,天黑了,卻不寂靜,人潮聚在一起,看着好熱鬧。畫布中間應該有兩位主角,但他沒有落筆。
記憶裡沒有關于這些的印象。
林緻溪的頭忽然變得很痛,沒有平息下來的潮水在裡頭翻來覆去地攪,回憶的最深處好像埋了點什麼。
不能說是寶藏,因為沒有一絲一毫的歡愉,那好像是虛無缥缈的幽靈,卻令他魂牽夢繞。
仿佛他明明看到過一些不能忘卻的東西,轉頭就丢失了,他不抵觸,隻是傷悲,可連為何傷悲的原因也記不起了。
那感覺像是許多年後倚靠在窗戶邊看風雨摧向天地,寂靜間睡意襲來,昏昏沉沉長眠時在心裡說:原來是這樣。
可是原來是什麼樣呢?
他怎麼不記得了。
不記得,為什麼還要掉眼淚呢?
林緻溪用手背抹掉淚珠。
那幅無頭無腦的畫沒有被他删除,也沒有接着畫,而是放進了草稿箱裡。
他重新構思起要交的稿子。
那邊宋卻舟到公司有些時間了。
他沒有穿那件從家裡拿走的外套,很随意地把它扔在了車裡,他昨晚睡得晚,起得早,所以讓助理給他備了杯咖啡,榛果拿鐵,少冰。
和他管林緻溪一樣,林緻溪也不想他多喝這些東西,總覺着對身體不好,哪怕林緻溪如果晚上要通宵趕稿也會皺着眉頭給自己備上一杯。
宋卻舟接過咖啡,心底有點難以覺察的心虛,不過好在這不會對他造成多大影響。
他一上午都待在辦公室,開了個會,翻了傳上來的報告,中途叫來助理。
顧和景站在旁邊聽總裁的吩咐,他接過宋卻舟的文件袋,洗耳恭聽。
“你去把我要給伴侶松原股份的事情傳出去,隐晦點,不要讓人看出來傳言是有意捏造的。”
“好的明白。”
雖然不懂宋總的用意,秉持着老闆最大原則的顧助理還是直接應下。
水銀色的月亮擺件在桌上不停歇地晃動,宋卻舟的眸光跟着來回轉動。
他的神色很淡,似是隻在看一件無關緊要的死物,即便那是林緻溪為他買的。
他的心也很平靜,剛剛下達的命令沒有讓他的心起丁點波瀾,他把文件理好,整齊放置,好像他很閑一樣。
剛才叫人放出的消息會讓圈裡不少人震動,宋家作為圈裡的頂尖世家,時刻被人留意着,這些年也有幾家生了想聯姻或是往他身邊送人的念頭,都被他手段強硬地逼回去了。
現在他告知各家他準備分出去松原的股份,一定會有人調查誰能擁有這股份并且能不能拉攏攀附,而其中必定包括宋家的老對頭秦家。
他拭目以待林緻溪和秦長裴的重逢,看看這對兄弟能給他帶來怎樣的驚喜。
這回他要掌握主動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