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磐帶他去的酒吧,介于兩者中間。
閃耀的燈球旋轉着,銀光晃得人偶爾走神,有DJ在打碟,也有幾個人圍着舞台,又扭又跳,但好在音樂聲不算太大,說話不用喊。
于磐喝威士忌,但他不讓李朝聞喝。
反正不烈也能醉,無所謂的,李朝聞選了Mojito。
酒上來,他一口氣喝了半杯,汽泡把他撐得夠嗆,難受得打了個嗝。
有點搞笑,他噗嗤笑了出來。
“你還想看我跳舞嗎?”于磐突然說。好像就這一句話,已經打了很久的腹稿。
“啊?”
“這裡可以自己點歌。”他的喉結在滾動,鼓起勇氣和李朝聞相視一笑,輕撫了一下他的手背,然後起身走到舞台前。
音樂突然停了。
“I wanna dance. {我想跳支舞,}”于磐凝視着李朝聞,綻出一個苦澀的微笑,他頓了三秒,說:“For my lover. {獻給我的愛人。}”
“Wow!”滿屋的掌聲和歡呼。
“Don't make plans. Come home with me we'll stay up all night long. {别做計劃,就跟我回家,我們熬一整晚吧。}”熟悉的曲調響起,李朝聞會心一笑。
今天于磐的舞前所未有的柔軟,像即将傾頹的大廈,他喚醒他,讓李朝聞想起過去,他是如何沉醉的,喜歡可以浮皮潦草,但愛像沼澤,讓人越陷越深。
他說他是他的愛人。
于磐的聲音那麼溫柔,那句“my lover”的餘音,一刻不停地在他耳邊回響,李朝聞肯定會記很多很多年。
于磐跳完舞,回到他對面坐下,眼神比以往他所見的都要更憂郁,胡子昨晚沒刮,冷帽也不摘掉,有點像他第一天見到他的時候。
小李又點了杯Martini,最後一晚,最好别喝吐,他想。
“你記得你畢業那年,街舞社的散夥飯嗎?”李朝聞說。
“怎麼了?”
“我那天一直在看你,我想着,看夠了算吧,這輩子不一定能再見了,”李朝聞說得有些哽咽,他猛吸了一下鼻子,又笑了:“你猜怎麼着?我第二天去取快遞,就又在樓下看見你了。”
他當初雀躍的少年心事,是那樣簡單,隻需要看一眼,就有無限欣歡,可那時的愛怎麼能和現在比呢?
小李邊笑邊點頭,好像隻有這樣,他才有繼續往下說的勇氣:“所以,要不,先這樣吧?”
于磐聽得好像變了石頭,一動不動,但他的眉心一直在抖,山根那顆小痣也跟着顫動,他好想問問李朝聞,你說的什麼?什麼先這樣?但答案他再清楚不過了:
我不想留下,你不想走,那麼我們的愛,就先這樣吧,把它放在這,各走各的路。
“沒準哪天,還能遇見。”李朝聞笑得很燦爛,好像他确定還能遇見似的,但他突然想到,下次遇見又是什麼時候呢?這中間他一定會非常非常想他的!
此刻人還在眼前,可明天他就失去他了。
小李死死攥住于磐的手,讓他沒辦法掙開,他發出哭腔:“哥哥,我想你了。”
說罷,李朝聞端起于磐那杯威士忌,一飲而盡,酒精辣得他頭暈目眩,霎時間天旋地轉,終于飄飄然忘卻了現實。
他喝醉了,于磐沒有。
他把他抱進車、抱回家、抱上|床,解了他的衣服。
于磐,你在我身上随便做些什麼都好,最好狠一點,留些烙印給我。李朝聞迷迷糊糊地想。
可于磐什麼都沒有做,隻是伏在他身上,哭了。
李朝聞醉得沒空想于磐為什麼哭,他隻是覺得臉好熱,又紅又燙,實在難忍,于是他猛地坐起來,想找點涼的東西貼貼。
他捧着于磐的臉,把他拉起來,歪着頭貼上去,對方也緊緊抱住他,弄得他又有些熱,有些煩。
煙味。
好熏得慌,于磐今天抽了太多煙。
“嗯,你有煙味。”小李皺着眉,扇扇鼻子,把他推遠點。
于磐怔住了:原來他不喜歡煙味,他從來沒有說過。
他的淚水漫過嘴唇,嘗到鹹鹹的味道,五官痛得全皺起來,愛人沒什麼知覺,軟軟地被他圈在懷裡,于磐覺得五髒六腑裡有什麼東西要爆炸了,他想嘶吼,想毀滅,想一頭撞死。
他隻能吻他。
他抱着他倒在床上。
今天怎麼不是世界末日呢?于磐邊扯自己的衣服,邊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