視線交彙,兩個人都明白,沒找到。
幽暗的夜幕下,于磐的四肢縮在一處,一點也看不出平日的高大強壯。
李朝聞抹了一把鼻涕,坐在他旁邊。
于磐打量了他兩眼,脫下自己右手的羽絨服,把人包進懷裡,小李的身子冷得他一哆嗦,他便把他雙手也牽過來,一起埋進衣服裡暖和。
鼻子和嘴一齊噴出白煙,于磐仍然面無表情。
“你說,警|察會幫忙找嗎?”
“不會。”于磐眯一下眼睛,狠狠吸一口煙。
“那,我把地址和電話留給了很多人,他們如果看見貓,會聯系我們送回來的。”李朝聞一直說着話,好像這種努力,能稍微彌補點他内心的悔愧:“然後,包括主街上的酒吧我都告訴了。”
“嗯。”于磐吐煙,發出輕輕的鼻音。
手一直牽着,但他低眉斂目,沒給過李朝聞一點眼神。
“哥哥,小鯉魚要是回不來,你會不會讨厭死我了?” 這一晚上的委屈和無助,一直在攻擊他,李朝聞邊說,邊覺得酸意湧上鼻尖,吧嗒掉了眼淚。
他的淚滴在于磐手上,皮膚刺痛,心也擰巴着生疼。
“哎呀!”于磐不知所措,皺着眉頭摟緊了他,聲音焦急又無奈:“你這樣幹嘛?我——”
對于磐來說,貓簡直不能再重要了,他在冰島的生活,有一半都是以小鯉魚為中心的,李朝聞這樣的無心之失,很難輕易原諒。
但他自己也沒做到位,他沒有跟小李說門很難關,也沒有做足保護讓貓咪出不來家門,是誰的錯又怎麼分得清呢?
況且小李的喜怒哀樂,又牢牢地牽動着他的心情。
這種矛盾快把于磐扯碎了:“你别哭啦!”
他哭得很投入,啜泣得肩膀一顫一顫的,于磐聽那聲音就心如刀割,慌忙間湊過去使勁吻掉他的眼淚,嘴裡鹹鹹的,又去親他的唇瓣。
親一下小李的哭聲就止住了,他擦擦眼睛,說:“那我們再去找找吧。”
“先随便吃點東西,再下來找,一會往高速那邊走走。”于磐拍拍屁股站直,把李朝聞拉起來。
巧克力蛋糕、鹵肉飯通通沒做,于磐煮了點通心粉,拌着鹵肉醬吃,吃上飯李朝聞才知道自己有多餓,狼吞虎咽地幹了兩碗,他平時不喜歡通心粉的。
被迫吃不愛吃的東西,會讓人覺得很苦澀,更别說在丢掉小貓的狼狽時刻。
李朝聞又有點傷心:“哥哥,小鯉魚會回來的對吧?”
“會的。”于磐很配合,他現在有點心煩意亂,但努力壓抑着自己的負面情緒。
小李本來好好吃着飯,突然椅子上又摸到一手濕乎乎的東西。
“哎呀!”
他跟購物袋坐在同一個椅子上,一着急就把雞蛋擠碎了幾個,蛋液把紙袋都浸透了。
生活上他總做傻事,自己糊弄糊弄、打個補丁也就過去了,可跟于磐回家的第一天就接連闖禍,李朝聞真想自己回爐重造算了。
于磐一看他褲子上也沾了蛋液,被氣笑了:“你快起來啦。”
他腦海中閃過鯉魚被他領回家的第一天,怎麼也不願意進門,掙紮着把他的手撓了道口子,它特别通人性,看于磐被撓出血了也沒多生氣,便蹑手蹑腳地進了屋。
此後每次“犯錯誤”,小貓都知道縮在一邊裝可憐,反正主人好脾氣,馬上就不生氣了。
“哥哥,我好蠢啊。”李朝聞拿着紙巾椅子上的污漬,整個人失落到了極點。
“你看到沙發上那些劃痕了嗎?”于磐說:“小鯉魚撓了沙發之後,就這樣看着我,跟你現在一樣。”
平時被貓塑也就算了,偏偏這時候還要紮他的心,李朝聞撇嘴,套上羽絨服就要出去繼續尋貓大業。
“你明天早上十點的飛機?”于磐看了下表,已經十二點多了。
他是想讓小李先睡,自己出去找找。
“沒事的!我不困,就算找到早上八點也要找!”小李表決心道。
他們出家門便感覺希望渺茫,高速路的方向沒有任何遮蔽,又有無數車輛飛馳而過,按照貓咪趨利避害的本性,也不太可能往那邊走。
午夜的天空是墨色的,萬家燈火也漸漸熄滅,雪停了,但天越來越冷。
“小鯉魚,你在哪呢?”李朝聞喊。
于磐則是用他多年逗貓習得的口技,咪咪、啧啧地到處晃。
“喵嗚。”
于磐大喜過望,開心地看過去——是另外一隻大黑貓。
從垃圾桶裡爬出來的,身上髒兮兮的,黃綠色的瞳孔,骨瘦如柴的身子。
不是鯉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