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貓像沒看見他倆似的,徑自從不可回收垃圾,跳到可回收垃圾桶下面。
“這又會是誰家的貓呢?”小李說。主人找不到它,應該和他們現在一樣難過吧。
于磐靠近了它一點,黑貓立刻鑽進垃圾桶的縫隙裡,這時候他才看清它有多瘦,它開始打滾,哀叫得堪稱凄厲。
“小母貓發|情了,沒做絕育,應該是流浪貓。”于磐說。
李朝聞蹲在垃圾桶旁邊,觀察着那隻可憐的黑貓,從兜裡掏出一塊小餅幹來想喂它。
“你不走它不敢吃的。”于磐拍拍他的肩:“放這吧。”
小李小心翼翼地把包裝撕開,餅幹放在地上:“那,走啊?”
他嘴上說走,實際卻沒邁步。
目光交彙,李朝聞看出了于磐眼裡的糾結,看到它無家可歸,他們都起了恻隐之心,偏偏又是在小鯉魚走丢的時候遇見的,縱使是唯物主義者,也不得不承認有些緣分的确是上天注定的。
可它畢竟不是小鯉魚。
真正的感情是不能替代或被替代的。
“再找找吧。”于磐的聲音有點啞。
“肯定要找啊。”李朝聞撤開了一點,或許單單是想一下替代這件事,已經很對不起小鯉魚了。
繼續前行,兩個人默契地沒有說話,心裡翻江倒海,五味雜陳。
李朝聞理解于磐,他也是很擅長對物産生感情的人,十二歲那年家裡換了台車,看着舊車被報廢拉走,他都要大哭一場,夜裡想着它究竟有沒有被砸成廢銅爛鐵。
更别說貓了。
李朝聞很難受,對視時又沖于磐強顔歡笑,于磐安慰地摸摸他的頭,突然朝他身後看去。
沒成想那隻小黑貓跟着他們走了兩個街口。
看見他倆停下,它匍匐在地,翹起貓臀,繼續嘶喊着。
“要不——”小李眨着眼睛,猶豫要不要說。
于磐接道:“把它也帶回家吧。”他微笑着,用了“也”字。
“養兩隻也是養。”他說。
“嗯嗯!”李朝聞點頭,他的心裡莫名有一種如釋重負的感覺。
小黑貓一直跟着他們,伴随着像嬰兒哭聲一樣的發情慘叫,他們找小鯉魚找到淩晨三點。
小李哭了一頓又熬了夜,此刻眼睛紅腫,無比憔悴。
“小寶,我們回去睡吧。”于磐說。
李朝聞剛想再争取一下,于磐就點頭道:“我知道。現在小鯉魚應該已經找到暖和的地方了啦,街上什麼動靜都沒有,它又跑不遠,要是在外面,肯定已經看到啦。”
小李低頭。其實他心裡沒底,可于磐總表現得像是很相信鯉魚一定會回來,也不知道是為了寬慰他,還是真的跟小貓心有靈犀。
“我還發了尋貓啟示,沒準有好心人把鯉魚送回家呢。”李朝聞自我開解道。
兩人一貓,上了電梯,小黑貓小心謹慎的鑽進來,縮在角落,對他倆有種既依賴又防備的矛盾感。
于磐看它這樣就笑了,揚揚臉示意:“你還沒給它起名字喔。”
“你起吧,我們一人起一個,公平!”
它兩隻眼睛炯炯有神的,直放綠光,于磐一下來了靈感:“那叫小精靈。”
“好诶,那她是精靈公主。”李朝聞說。
兩個人幹巴巴地笑,為了安慰彼此而笑。
回到家,于磐給小精靈好好洗了個澡,把它塞進鯉魚的窩裡暫住。
上床睡覺時快四點了,他以為李朝聞早睡着了,沒成想一鑽進被窩就被抱了個瓷實,小李的棕毛在他頸邊蹭,搞得他心癢。
小精靈在外面又痛苦地叫起來,那聲音穿透力極強,隔着一道牆都能聽個一清二楚。
“明天你走了,我就領它去做絕育。”于磐說,他想:然後再繼續找小鯉魚。
李朝聞頭埋在人懷裡,聲音悶悶的:“我們沒有做蛋糕,也沒有看上星星。”
剛剛看見他窗口的天文望遠鏡才想起來,原本說好今天帶着小鯉魚去看星星的,原本也要親手做巧克力蛋糕的。
于磐心裡空落落的,一時無話可答,隻憋出一句:“下次再看嘛。”
困意襲來,李朝聞在他肩頭拱了拱,找到一個最舒服的姿勢。
“下次是什麼時候?”他的聲音越來越細,下一秒已經墜入夢鄉。
是啊,等他再來,要到什麼時候呢。
于磐沒說話,他帶着難以名狀的惆怅注視他的臉龐,月光下,他光潔皮膚上的白色絨毛更加明顯,彎彎的睫毛因為還沒睡實而微微翕動,鼻尖流暢的線條像雪山隆起的緩坡。
李朝聞堅強又易碎,像造物主賜給他的白瓷天使,他得小心珍重着。
他蹙着眉,低頭輕吻他的額角。
“起床啦,小寶。”
七點半,于磐打開台燈,捋着小李的頭發,想把人無痛喚醒。
他幾乎一夜沒睡着,因為不習慣跟人抱着睡覺,他回想來着,就算是童年裡跟阿爸阿媽,也頂多是手臂貼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