甚至隻是簡簡單單的,踏出府門一步。
就為了這些,蕭元嘉到底也是不想放棄這位她曾經真心實意地喜歡過的小奴隸。尤其是在知道了他十年前經曆過的一切之後。
隻要他還肯聽她的話。
像是聽見了她的心聲一般,柴奉征湊到她的面前再次作出索吻的動作,卻乖乖的等着她的準許而不敢碰她一下,任由自己溫熱的鼻息噴灑在她的唇上。
“對不起。”他輕輕呢喃:“阿璞以後都乖乖聽話。”
蕭元嘉輕笑,他這句對不起是真心悔過還是為了挽留她而說,她還真不好說。至于以後……她從不信、也從不想什麼以後的事。
畢竟,那樣的話,她早就已經聽過了。
×
蕭大将軍領軍北伐的前一夜,蕭元嘉和蕭璞溫存至半夜,便要起身到軍營報到。
少年一手支頤,散落的長發輕輕掃過她的胸前,明澈如鏡的大眼睛裡一片天真。他很清楚自己的哪副模樣,對主人來說最是惑人。
“可以不走嗎?”嗓音還帶着一絲情動的沙啞,他語帶撒嬌的喚道:“……姐姐?”
蕭元嘉寵溺的笑笑,摸摸他的頭:“阿璞不想姐姐去建功立業麼?”
蕭璞蹭着她的手,像一隻被順毛的大型犬般,雙眼已經一副餍足的彎成了月牙兒。聽見她的問話,他遲疑了一下,很快便反應過來,做出一副無知的模樣:“戰場上刀劍無眼,我怕姐姐身陷險境。”
“我就是這無眼的刀劍。”蕭元嘉不再看他,動作利落的起身穿衣。“從我離開京城來到江陵的那時起,我一直等的便是一個像父親當年那樣揚名立萬、為我大陳吐氣揚眉的機會。”
“這是我想做的事,也是我身為蕭家女郎和大陳武将的責任。”
蕭璞亦步亦趨的跟在身後,服侍她穿上内外衣物、披上戰甲,看着月光打在她因自信而泰然的側臉上,散發着近乎聖潔的光芒。
他狀若不經意的問:“那我可不可以跟着姐姐同往?”
蕭元嘉的臉沈了下去。“你要不聽話麼?”
蕭大将軍當年并不反對她收留這個小奴隸,但也明令禁止北方來的周人進入軍營。所以蕭璞就算在沒有戰事的時候都是困在府中方寸之地,如今戰火再起,蕭元嘉早就和他說好,要他乖乖待在江陵蕭府等她凱旋歸來。
蕭璞也不知道自己為何要提出這個請求。也許他隻是一刻也不想和主人分開,又也許他太過了解他那城府甚深的長兄,就算蕭家父女戰績彪炳,心下也總是惴惴不安。
他心中有鬼,臉上呈現慌亂之色,拉着她的手可憐兮兮的拼命搖頭:“阿璞聽話。”
“我會乖乖的在這裡等着姐姐。”
“以後都會乖乖聽話。”
×
蕭元嘉氣笑,他當年的确沒有逆她的意,可是他哪裡乖乖聽話了?她随父遠征的本來就是他的皇兄,他卻從沒打算告訴自己他的真實身份。
原來這“以後”兩字,本來就是信口胡謅,都信不過的。
想到這裡,她沒有給他想要的吻,反而拉下他項上頸圈,懲罰性的一口咬在外露的喉結上。
柴奉征條件反射的想要向後一縮,卻驟然想起他承諾過要乖乖聽話,便反而把脆弱的脖子往前一送,低沉的喘息在主人的牙齒摩挲自己的皮肉時一下洩出。
蕭元嘉感受到唇齒之下的脈搏跳動,那是獨獨屬于眼前這人的蓬勃的生命力。
波谲雲詭的北周宮廷之中,沒有一人真心想要他活着;父親的疼愛都是假的,繼母和繼兄多年來虎視眈眈,就連一直互相扶持的親生兄長也在一念之間見死不救。他就隻是憑着一股不甘,忍受人販子的非人虐待,曆盡千辛萬苦跨越敵國邊境,終于見到無邊黑夜的第一絲亮光。
因為她想要他活着,所以打那以後的十年裡,本來雖生猶死的陰暗少年,活成了朝氣勃勃的如玉郎君。如今他又将自己這十年來艱苦求得的生機置于她的齒下,任由她的小虎牙陷于皮肉之中,留下獨獨屬于主人的印記。
“主人……”他隐忍着齒縫之間的低吟,水光粼粼的雙目彷佛在問她這是為了什麼。
蕭元嘉擡頭,眼角被微動的情潮染紅,卻是冷靜的問:“為什麼從來都不對我坦白你的身份?”
“因為那些過往、那些身份,我通通不想要。”柴奉征定定的看着她,低聲說:“我情願自己永遠都隻是主人的蕭璞。”
蕭元嘉輕輕摩挲自己在他脖子上留下的印痕,彷佛在安撫躁動不安的小獸一般。
“你情願什麼,這不重要。”
“你若是真的聽話,便把自己交到我的手上。不隻是你的身體、你的生命,還有你全心全意的信任。”
“不必自我否定,也不要再胡思亂想--沒有什麼是我不該知道的,因為你心中所想,我都統統知道。”
柴奉征知道,蕭元嘉這是說中了他的死穴。無論他的姿态多麼卑微順從,心底的自卑敏感和自我否定都讓他不敢真正對她敞開全部的自我,反而自以為是的使着一些他以為能讨她歡心的小手段。
他陷入沉默,思索良久,方才鄭重的點了點頭:“嗯。”
輕輕的一個嗯字,聽在她的耳中卻比諸多花言巧語都要動聽。
“乖。”她重新為他戴上項圈,終于施予他渴求已久的親吻。
冬至本是一年之中日晝最短而夜晚最長的日子。這一夜也好像過得比以往任何一個冬至之夜都要慢,兩人由屋外鬧到屋内,又由屋内鬧到屋外,小黑貓忍無可忍,終于跑到了隔壁蕭瑾瑜的院子去。
幸而,黑夜再長,天光終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