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奉征張了張嘴,似乎想說什麼。蕭元嘉擡手,止住了他。
“還有呢?”
還有什麼錯,還是還有什麼雜念?
柴奉征不知道。但他定定的看着她,彌漫着淡淡哀傷的目光忽然變得堅毅。 “我對主人生了不該有的獨占欲。”
“這錯我認了,但我不會改。”
在她的記憶裡,江陵城裡的小奴隸乖巧、溫順,對她忠貞不二,卻沒有那種偏執而危險的獨占欲。
蕭元嘉雙目微眯:“繼續說。”
他由坐變成跪,倚着她的椅腳,眼裡是逐漸的瘋迷。 “我見不得主人對别人說什麼絕配的話。”
蕭元嘉氣笑:“那是諷刺。”
柴奉征似是羞愧的低下了頭,半晌又呐呐:“我見不得别的人碰主人。”
哪怕隻是衣角。那是他小心翼翼用指尖拈住,乞求她一個回眸的地方。
他低下頭去,死死盯着的地方正是崔宴知方才抓住的那一片衣角。他也不知自己為何會入魔至此,明明在江陵的時候她身為前鋒營的女将軍,本來就是在男人堆中打滾,和都是男人的下屬也是從來不拘小節,那時的他可沒有計較過一次。
似乎是從三年前她輕飄飄的丢下一句“從今以後,好好活着”開始。他隻知道小蕭将軍回京待嫁,卻沒有人告訴他她嫁的是誰。她留下來照顧他的那些人似乎有意隐瞞,但他越是什麼也不知道,便越是恐懼叢生。
他的主人,有着睥睨衆生的傲氣,那麼她的夫君,可會臣服裙下?他不敢想像除了自己以外還有别的男子将會屬于他的主人,更不敢想像她會被别的男子亵渎。
蕭元嘉看着他一臉陰晴不定,不置可否,冷冷的吐出兩個字:“理由。”
柴奉征如夢初醒,雙目回複清明,一臉無辜的看着面如寒霜的主人,說出的話卻比之前瘋魔更甚。 “我怕我忍不住。”
“想要殺了他。”
三年前他便想,若是有機會離開江陵,他要去建康找她,然後……做她的唯一。唯一的家奴,唯一的男人。
那時他還沒有想到殺人。隻是在她離開以後,他再次變回無根浮萍,想要再次抓住那條救命稻草的欲望日複一日的纏繞心頭,成為心魔。直到,心魔徹底的把他拉下了深淵。
叫嚣着:成為主人的唯一,無論她已經嫁人與否。
哪怕是不擇手段。
×
四周一片寂靜。靜得柴奉征清清楚楚的聽到自己砰砰澎澎的心跳。
不知過了多久,才聽蕭元嘉很長很長的歎了一口氣。
她的聲音滿是無奈:“人人都是在學會遏制自己的心魔的過程中長大,你怎麼反而愈是長大戾氣愈重了。”
“因為我不想長大。”他睜着一雙純真的大眼睛,心裡亂七八糟的想着:要長大的話也隻有取悅她的那處想要更大。 “從前有誰讓主人不高興了,都是先打一頓再說。為什麼現在反而要把委屈到吞進肚子裡了?”
就像她放下将軍身份,接受了自己是作為和親工具的宜陽郡主那樣。接受了長大,接受了不能任性,便打落門牙往肚裡吞。
反而陷于污泥滿身肮髒的他,三年前在被主人抛棄以後,任由心中的陰暗無限滋生,自此一發不可收拾。
蕭元嘉好像想到了些什麼:“先打一頓再說……麼?”
柴奉征雙目一亮。 “是的,有誰讓你不開心了,就和他打一架,不要讓那些不快都藏在心裡。”
蕭元嘉啞然失笑,想說你剛才不是和崔宴知打了一架,那是單方面的虐打。
說出口的,卻成了:“站起來,跟我去一個地方。”
長公主的驸馬是大将軍,長公主府裡自然也有自己的練武場。蕭元嘉帶着柴奉征來到了自己還未進宮學藝之前,這個父親每日手把手教着自己紮馬、運氣、訓練基本功的地方。
練武場長年無人使用,下人的打掃也早已怠慢起來,連牆腳也積起了薄薄的蛛網。
蕭元嘉走到兵器庫裡,默默看着鋪了灰塵的架上各種兵器,淡淡道:“和我打一場吧。”
“柴奉征。”
“你今天讓我不高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