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喜歡我的東西被‘宿傩容器’來代稱,也不喜歡那具身體裡藏着其他的髒東西。我不想那具身體裡的靈魂變的不再純粹,也不想看到悠仁抱着與宿傩同歸于盡的想法活着。”
無論是他的人還是他的動物,即使是按照自己的意願活着。
“我的狗就該有我的狗的樣子,我讨厭主動湊到别人面前的人犯傻,甚至獻出生命。”
“——這大概就是悟先生想知道的其他目的吧。”
隻不過,這隻是虎杖悠真的目的之一——而作為“摩羅”也有其他的目的,五條悟的出現與否對那個目的并不造成多少影響。
——摩□□的壞事關他虎杖悠真什麼事?他隻是一個因為弟弟不需要自己養,現在陷入擺爛和招貓逗狗打發時間的高專生而已。
總的來說,無論是宿傩還是羂索,虎杖悠真的目标都與他們在某些地方是重合的,互相搭一把順風車(或互坑)也不是不可以。至于最後勝利的那顆果實是否落入自己的懷裡,那就是各憑本事的事了。
“我要讓宿傩的靈魂…從悠仁的身體裡消失。”
“你不是能做到将宿傩手指的靈魂給分離出來…”消失?這可比離開難多了。
五條悟的聲音戛然而止,他也想到虎杖悠仁與宿傩混在一起的靈魂和咒力。虎杖悠真不像他有六眼,能夠看清和區分他人咒力的流動,更别說區分被咒力圍繞的靈魂,虎杖悠真的分離能力隻是建立其術式擴展下,對于擁有不同重量的物質進行粗略的篩選。
将靈魂從軀體拉出來簡單,但要将兩個在同一具身體内的靈魂給準确無誤的将其中一個給拉出來,虎杖悠真很難做到不傷到虎杖悠仁的靈魂。
在治療靈魂方面,虎杖悠真并非此行的專家,他前世的妹妹築姬更加擅長此道,然而靈魂化作結界一部分的築姬此時狀态不佳,即便恢複狀态,祂也隻會殺了虎杖悠仁。
“宿傩又不是九喇嘛那種,撕掉封條,拿出鑰匙,能随便放出來的東西。”
“如果短時間内一下讓昏迷的悠仁吃下大量手指呢?”虎杖悠真在從菩提那裡得到宿傩的手指時,那隻老人模樣的咒靈也告訴了羂索原來的謀劃,“隻要時機到了,沒有老年癡呆的他會主動逃離這個牢籠的。”
“逃離…或者說轉移方式,或許是将自己再次制作成咒物…雖然隻是從他們的記憶裡知道這個有趣的方法,但可行度挺高的。”——似乎很有趣改天抓個人來試試好了,說不定能讓他的術式有新的玩法。
“就這?”為了這個目的把他們搞得人心惶惶?
“宿傩有了自己的身體,就好殺掉了。”虎杖悠真是這麼想的,即使賭的成分居多,但曾經吞噬了部分宿傩靈魂的他,還是覺得這種方式可能性很大,“”
“殺氣騰騰的呢。”宿傩可不是那些被虎杖悠真随便玩弄的妖怪和特級咒靈,五條悟不知道虎杖悠真的底氣來源,“不過嘛…還真是危險的想法,果然還是要把悠真抓起來比較好。”
“難道您不好奇宿傩嗎?「最強」之戰,聽上去很有看頭。”
沒有意外的話,他的貓比宿傩強,而他想看的也不是五條悟認真起來的模樣——他想看到的是原本勝券在握的宿傩被揍成爛泥,一臉不可置信的狼狽模樣。
“從強者變成髒兮兮的破爛落水狗…光想象就會讓人發笑呢。”
五條悟哇了一聲,用看奇怪物種的眼神盯着突然興奮起來的虎杖悠真幾秒。直到這個時候,他才有虎杖悠真的确是能與羂索那種樂子人玩到一起的實感。
“真是惡趣味诶。”
“活得久,總要給自己找點樂子。”——如果人找不到合自己心意的事情做,那該多無聊啊。
“我可不覺得我會輸哦。”
“輸了也沒事啊,隻要玩得開心就行。”虎杖悠真低頭,朝着五條悟伸出手,似乎在試探對方是否會答應他的邀請,或者是否會将他扯下來,“所以…悟先生要來玩嗎?當然,如果悟先生死掉的話,那麼鄙人就能毫無顧忌地吃掉您的屍體了。”
“唔…才~不要。”
吃掉自己心愛的人,一定很痛苦吧。五條悟并不想虎杖悠真在他發生意外後,再次遭受那種痛苦,讓好不容易從溺人沼澤裡爬上來的人,再次沉入沼澤裡,即使咒術師們本就是從這些負面情感中提取咒力,但日複一日的将自己的大腦浸泡在那種糟糕的東西裡,隻會将人變得越發瘋狂。
——當然,五條悟覺得自己發生意外的概率遠低于虎杖悠真。
“是嗎?那行吧。”
“啧,真想打你一頓。”
“我好像也沒做什麼。”
“诶↗我們的摩羅大人竟然殺完人之後覺得自己很無辜耶——“
陰陽怪氣地說完話後,五條悟撇着嘴,盯着虎杖悠真下垂的那隻手幾秒,迅速站起,出手,他的右手緊箍住虎杖悠真的手腕,左手順着虎杖悠真的手臂向上攀,用力握住虎杖悠真的肩膀,将沒有反抗意思的虎杖悠真從雕像上扯了下來,鎖在他的懷裡。
五條悟像是一隻陷入分離焦慮的家貓一樣,眼睛掃視着飼主,在确認“久别重逢”的飼主的安危的同時,低頭汲取熟悉的氣味,來撫平心中的所有負面情緒
“什麼嘛,葵拒絕了你之後才來找我,真過分!”他小聲嘟囔着,下巴蹭了蹭虎杖悠真的肩膀後,重重的壓在上頭,不動了,“為什麼什麼都不說啊?是沒長嘴嗎?”
——明明他們才是關系最親近,未來也要繼續共度人生的人啊。
“小悠真是移情别戀了嗎?”
虎杖悠真的眼睛直視着前方,白色的發絲落在他的脖子上,蹭的有些發癢。在漫長的生命中,五條悟并非第一個與他保持親密關系的人類,也并非第一個毫不掩飾地表達對自己的親昵,渴望和依賴的人類。然而,此時五條悟直接的話語和擁抱,卻觸動了虎杖悠真這個老手。
終究還是不一樣的。
虎杖悠真向來習慣了作為關系裡的永恒支配者,理所當然的認為自己能夠按照自己心意給予或收回情感的流入和輸出。
這悸動,無法以他慣常使用的“公式”來解釋。
有種陌生的不安感。
虎杖悠真親手将自己放在他所不了解的領域,他沒有針對這種情景的經驗,也沒有預備計劃,這讓他本能的厭惡這種失控,想要殺死對方來恢複對自身的控制力的同時,又為了這份新奇的感覺而感到着迷。
愛情…真是值得探究的古怪玩意,他并不反感這場未知的“狩獵”。
也因此,盡管虎杖悠真知道五條悟會因為他的行為而憤怒,他也不想失去他的唯一的戀人——他可以接受五條悟的離去,但不能接受五條悟身邊的位置屬于其他人,更不能接受五條悟的死亡。
他知道五條悟不是他,死了,就什麼也不存在了。
失去情感的靈魂或失去靈魂的□□,不是虎杖悠真想要的;但将五條悟變成徹也等人那樣,永恒的凝固在某個時間點,也不是他想見到的結果。
他還是想要鮮活的,會活蹦亂跳的五條悟。
愛情,本來就包含着強烈的占有欲、掌控欲和征服欲。
「不過,太過靠近鄙人,小心會早死哦,悟君。」
虎杖悠真心底的嘀咕回蕩在自己血淋淋的生得領域裡,沒有傳到外面的世界,進入五條悟的耳朵裡。因為他知曉貓科都是相當有自己個性的生物,有着自己的想法,他的大白貓亦然。
“悟先生竟然是在為了這種事情生氣嗎?”
“你以為我會因為什麼生氣?殺人這件事?啊…也還好?在選擇接受全部的悠真的時候,我就已經有所覺悟了。”
無論戀人是以人為食的鬼,還是以獵殺強者和玩弄他人為樂的上弦四,有了先祖筆記指點的五條悟知曉現在的虎杖悠真與過往那種為了一個小目的便動辄制造天災人禍相比,現在的他隻能用“消極怠工”來形容虎杖悠真。
就現狀而言,隻殺死兩個吉祥物皇室的重要成員和傷了幾個人,他的橘子精已經壓抑住自己的本能很多了。他本來都做好要跟虎杖悠真打上一場,才能把人制服帶回去的準備呢。
“我生氣的是,你什麼也不說,就把我丢下這件事。”
“上一代擁有六眼的爛橘子都能做到拿爛橘子們作為血食養摩羅大人,我做得可比他好。”五條悟雙手收緊,全身的重量壓在了虎杖悠真的肩膀上,徹底化作一隻挂在飼主身上的大貓,他側頭,張口輕咬着虎杖悠真露出一點暗紅斑紋的脖頸,聲音含糊,“——因為悠真就算有食欲,也隻能‘吃’我。”
“呐,生奶油毛豆泥味的可比酸臭橘子醬好吃,對吧?”
「所以,悠真,不用害怕再次滑落深淵啊。我一定會拉住你的。」
“…”這隻碰瓷貓是去什麼奇怪的培訓班進修過了嗎?還是看了什麼書或是番?
虎杖悠真微微側着頭,對五條悟不合時宜的親昵有些茫然。虎杖悠真本隻是想将人拖在自己這裡,好讓手下們順利進行接下來的計劃,他也已經做好了面對五條悟怒火的準備。隻不過,虎杖悠真未曾料到五條悟竟然會在意這種在他看來無關緊要的小事。
畢竟是家貓吧,即使曾被短暫的被人類丢棄過,卻依然信賴着人類,對于不幹人事或連日未歸的飼主,也隻是搗亂一場,朝着人類罵罵咧咧好一陣後,便黏在人類身邊汲取令自己安心的氣息。
五條悟這隻自動送上門的假貓也一樣。他的貓不在乎虎杖悠真的本質是什麼東西,他隻在乎他認定的“飼主”是否安全歸家,是否在外面勾搭上其他的小動物,是否會半夜突然失去呼吸,是否會假借搬家之名将他遺棄在寬敞卻充滿腐朽氣味的舊屋裡,日複一日地趴在門口地墊上等待,等着他的人類鏟屎官回來。
又或者是新的人類住進來,成為他的新飼主,他會用松軟的尾巴圍繞在飼主的小腿肚上,用他白色的頭頂着飼主的掌心,然後露出一雙藍汪汪的眼睛,嬌俏地喵喵叫。在得到飼主的愛撫後,開心的将今日捕捉到的小麻雀放在飼主面前打滾邀功。
雖然沒有狗聽話,沒有幼崽會撒嬌,但…也挺可愛的。
虎杖悠真那隻沒有被抓住的手,安靜的擡起,捏了捏五條悟的手指。
“比起仙台的特産毛豆,我還是喜歡紀伊産的蜜柑。”畢竟是家鄉特産,“梅子做的蜜餞也不錯,放在咖喱蛋包飯上很漂亮。”
“噫,你果然連爛橘子都能下口,真是糟糕的橘子精啊。”五條悟佯裝氣憤地在虎杖悠真的脖子上報複性的又是一口,卻隻留下一脖子透明的口水,“好硬…這麼怕被人砍脖子還到處惹事。”他嘟囔着,伸手摸向虎杖悠真的脖子,“是故意不讓你的小貓咪咬的嗎?”
“皮膚下還有兩層鱗片。”虎杖悠真仰着頭,好讓好奇心起的五條悟在他的脆弱的脖子上一陣亂摸,“以後有什麼計劃的話,我盡量記得跟你說一聲。”
“「盡量」?真勉強啊。小悠真要哪天無聲無息地死在外面,我可不給你守寡哦。”
“無論殉情還是報仇都是不可能的事,最多半夜帶着大家到你墳頭上野餐,大聲嘲笑你翻車。”
虎杖悠真的手被徹底解放後,他伸手抱住面前有些小情緒的他的貓。手掌下的黑色布料無法掩蓋五條悟富有彈性又不失柔韌感的腰肌,他沿着一節節脊椎向上輕輕撫摸,靈敏的聽覺接收到了五條悟亂了半秒的心跳。
虎杖悠真的手最後停在了男人的頸部,他撫摸片刻,按下了捏碎對方頸椎的沖動後,将人往自己的身上按去。
“偏題了。”
“反正你也不想說啊。”
虎杖悠真莫名地感覺到五條悟看似不悅的聲音裡帶着一絲無奈,一絲低落。他看不到五條悟臉上的表情,無法判斷五條悟想法的他,隻能打開「通透世界」,試圖從血液流動和神經肌肉的反射活動來判斷五條悟的心情。
倘若虎杖悠真前世的便宜祖父知道他将「通透世界」用在這種地方,一定會拿刀削他。
“那麼擔心啊…”
“是啊,因為小悠真是慣犯嘛。”
五條悟下巴尖壓在虎杖悠真的肩膀上,一雙晴空一樣的眼睛看着天花闆上的紋路,他的眼神悠遠,思緒已經随着焚香味的夜風飄到了更遠的夜空裡。
比起那些無關緊要的東西,他更加擔心虎杖悠真會因為目标的達成和欲望的滿足陷入短暫的空虛,突然腦子一抽,為了什麼亂七八糟的原因,自行選擇幹淨利落的死去。
他的手上從那晚以來,時不時便會出現屬于虎杖悠真的血液,從他掌中流下的幻覺。知曉了虎杖悠真前世死因的他,很早便聯想到了虎杖悠真在虎杖悠仁被牽扯進咒術界這個漩渦前,那一系列在旁人看起來像是時日無多的病人,在給自己安排後事的同時,也給在意的人一起安排上了“未來”。
——虎杖悠真最開始便沒打算再次作為鬼,度過那25歲的斑紋詛咒。
而與五條悟的結識,打亂了虎杖悠真對自己人生的安排,使得一切走向另一條未知的道路。
「所以,是可以被改變的,不是嗎?」
除了時間不斷在變動,發生變化的還有虎杖悠真這個人。隻是他的小男朋友沒有察覺到而已。
「悠真不可以丢下我哦。」
天空色的眼眸裡閃爍着風暴,那無盡電閃雷鳴被天空的主人給小心的層層壓抑在高空裡,隻留下看似澄澈的碧藍晴空,被地面上仰望這天空的人給望見那表象。
最強的咒術師,也意味着是咒術師裡最瘋狂的那個。
「不然,我會詛咒你的。」
“要跟我回去嗎?”
虎杖悠真聽見黏在他身上的大白貓這麼問。
“或是,我跟你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