摩羅,或者說以摩羅外貌出現在涉谷的虎杖悠真的分身在與羂索碰面後,曾經思考過這個問題——因為,其他的國家并沒有活了一千多年的天元和祂的結界存在。
天元和祂的結界的存在,在虎杖悠真看來就像是組成溫室的玻璃或塑料,再加上在這個世界的咒力系統裡,咒靈和術師雙方的強度總是保持一個動态平衡。因此,在“溫室效應”的孵育下,日本的詛咒濃度經年累月地增加,境内的咒靈和術師也會越來越強。
隻計算現代人的話,1.26億人裡隻出現了一個超規格的五條悟,那麼,如果将天元的結界放大到全世界,将整個世界全部籠罩在一個個大型的“玻璃罩子”之下,将75.94億人當作柴薪的話,會出現多少個超規格的存在呢?會出現多少個“五條悟”或是“兩面宿傩”呢?
現在不能吃掉那隻強大又有趣的貓先生,那麼他給自己找點新獵物當玩具,也是情有可原的吧?他雖然足夠有耐心,也能忍受饑餓,但是他的食量可是當年上弦鬼總和的幾倍呢。
“好期待呀。”
“親自狩獵強大又美麗的野獸,将他們的潛力逼到全部兌現後,再取出他們那顆充分活化的腦子和活蹦亂跳的心髒切成拼盤,光是想想,就令人激動呢。”
就像是聽音樂奶牛能生産更多牛奶,吃靈芝長大的土雞的肉質更加鮮嫩甜美那樣,充滿情緒的腦子味道對摩羅來說是最美味的。
“當然啦,我們要講究飲食多元化嘛,也可以像吃百香果那樣,先把腦袋摘下來,劇烈搖晃後取腦脊液和破碎大腦的混合物,就像髒髒奶茶一樣獨特——”
“由暗而生,暗中至暗。污濁殘穢,盡數祓除。”
唰——
煩不勝煩的宿傩結印,幹脆利落地以自身為中心,設下嚴苛的條件,降下了一個完全隔音的「帳」,以此隔絕了摩羅制造的噪音。他堂堂一個詛咒之王在自己的生得領域被逼到把自己關起來,也是有夠憋屈的了。
——趕不走這個禍害,他難道還躲不起嗎?
“…诶?你又要睡覺了嗎?你一個人在小黑屋裡玩自閉嗎?”
摩羅繞着僅僅隻能容身一人的「帳」轉了一圈,對着空氣做出敲門的動作,嘴裡發出兩聲模仿敲門的叩叩聲。他絲毫也沒有自己被此地主人嫌棄的認知。
“宿傩先生?宿傩大叔?風幹老臘肉?ET僵屍?”
什麼也聽不見的宿傩待在「帳」裡穩如老狗,心滿意足地享受着來之不易的甯靜。
“啊…”
摩羅還想跟宿傩談談新容器的事情呢,他可是從本體剛同步而來的記憶裡,發現一個有着很有趣術式的術師。
雖然隻有三個模糊的背影,不過他認出背影的擁有者是一位女性,還是一個很活潑的小姑娘。
兩面四手的詛咒之王配上有着「三相一體」術式的女國中生軀體,會發生更有趣的事情嗎?
摩羅想象一下宿傩穿上那位術師小姐的紅心黑底抹胸和方格花紋的三色百褶短裙,脖子戴着挂着鎖鍊的頸環,光着腿行走的模樣,難得地因為感到辣眼睛而沉默了下來。
“宿傩先生應該不會介意…吧?”
變得更加強大,更加難以被術師們讨伐的宿傩,想必狩獵起來會更有意思吧?
*
出乎虎杖悠仁意料的是,來接他的不是伊地知潔高或是任何一個輔助監督,而是剛被家入硝子解毒沒多久的五條悟。
“五條老師……”虎杖悠仁瞄了一眼周圍,沒見到自己想念着的那個人,有些沮喪。
“我來接悠仁比較快啦。”
白發男人啪地一下拉上了黑色的眼罩,遮蓋住有些泛起血絲的眼眸,到處都是咒靈肆虐和遊戲結界的現在,加大了外界資訊流入他的大腦的量,令尚未完全恢複過來的五條悟也有些疲憊。反轉術式固然能修複身體上的損傷,但精神上的疲憊是無法驅散的。
每想到這裡,五條悟在這個時候就有些羨慕不需要睡眠的虎杖悠真了。
現在那個花心的青橘子又跑到哪裡去了呢?是不是在結界裡狩獵那些令他滿意的強者,戲弄一番再虐殺了?
——真是的,到底誰才是貓呀?玩弄獵物不是他這隻貓科動物的權利嗎?
“五條老師,你知道老哥他…到底想做什麼嗎?”
白發男人聽見自己的學生的聲音從背後傳來,他也沒回頭,說出了自己的想法:
“唔…悠仁好奇的話,為什麼不去找小悠真問問呢?”
五條悟從街邊被動變成無人值守的超市裡拿了兩個甜筒,塞給虎杖悠仁一個,自己先是花了幾秒吃完自己的甜筒後,又拿了幾個水果味的果凍吸溜了起來。
“……老哥他,隻會把我當成小孩子哄,忽悠我,騙我。”少年跟在五條悟身後,低着頭看着手裡梆硬的巧克力豆甜筒,“我相信老哥不是真人那種詛咒,也不是我體内的宿傩這種以制造他人苦難為樂趣的人,他隻是…從小就習慣一個人孤立周圍所有人。”——然後習慣孤零零地坐在最高處,饒有興緻地看着所有人打鬧,就像在看台上表演的戲劇一樣。
虎杖悠仁隻是看上去缺心眼,但實際上他是一個心思和感情都相當細膩的高情商少年,兒時的他,早就模模糊糊地感覺到虎杖悠真與周圍人的不同。而祖父虎杖倭助落在虎杖悠真身上複雜的目光和在知道虎杖悠真留信後離家出走時那松了一口氣的模樣,虎杖悠仁也早有察覺,但那時候的他并不懂虎杖倭助那深鎖的眉頭下隐藏着的心事,以及匆忙搬家的行為。
「爺爺,我們搬家的話,老哥那個上學都要看地圖的路癡,是找不到家的啦。」
「你那個哥哥,很像你們的母親…你的話,像仁多一點。」
「啥?我跟老哥像他們不是正常的嗎?新地址要跟老哥說——」
「啰唆!你那個哥哥主意大的很,才不需要你多管閑事!」
年幼的虎杖悠仁最後在虎杖倭助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下,将他們的新地址夾在信封裡,寄給了不知為何轉學到彥根的虎杖悠真。
“老哥離開之後,我每天都在等着老哥回家,等着他來新家看看我。等我大一點之後,就學會在放假的時候,拿着攢下的零用錢坐電車去找他。”
山不見我,我自去見山。雲不相識,我自求相識。天不曾留行客,客自留天(注2)。
樂觀的虎杖悠仁曾經是這麼想的。
雖然有時候會撲空,有時候會堵到在出租屋休息的虎杖悠真,把對方在他的“大掃除”下給氣的又一次離家出走,但對于虎杖悠仁來說,隻要能和自己喜歡的人在一起就沒有關系了。
“在知道我也能和老哥一樣加入高專,成為拯救他人的咒術師的時候,我其實很高興我能離老哥近一點,那時候隻想着,至少我能摸到他的衣角了吧。”
直到虎杖悠仁發現自己以為捉住的衣角,不過是偶然一陣風所刮來的髒紙巾或騎樓看闆上掉落的橫幅。他默默注視着,追逐着的人依然隻留給他一個背影。
他隻是想要近一點,再近一點,想要拉住那個人,就像小時候那樣。
但是喜歡和讨厭從來都是不講道理的,對于容易陷入多愁善感的青春期少年來說更是如此。欠缺人生經驗的他們,缺少年長者權衡利弊的重重心思,再加上體内激素水平變化快,經常憑借着一時沖動而行事,就像明知少年院可能存在特級詛咒,虎杖悠仁在面對少年犯的母親哭求聲裡,選擇了冒進。
“我好像,從來沒有了解過我哥。”
虎杖悠仁想起了虎杖悠真怎麼教也無法教會他的呼吸法,密密麻麻的反轉術式的公式,和亂七八糟的以咒力代替受損髒器的操作,想起了虎杖悠真那張經常性面無表情的臉,因他的“愚笨”而露出疑惑不解和失望的表情。
「悠仁的體魄天賦比我好,為什麼學不會呢?這隻是将咒力混入流經肺部的氣體而已。」
「你畫的圖那麼醜,還有那些亂七八糟的公式,誰看得懂啊笨蛋老哥!」
「你有咒力了,呼吸法應該對你來說更簡單才對…搞不懂為什麼你做不到。」
「什麼咒力是咒術師的五感,還有什麼叫做利用咒力壓縮呼吸道内的空氣……這都是什麼?這絕對不隻是高中生學的物理吧?你明明知道我物理學的很差啊。」
「這是為了讓你更直觀理解,不懂你為什麼學不會也看不到。」
「該鬧脾氣的是我吧!老哥你幹嘛黑着臉…我已經很努力了嘛。」
「…太弱的話,會被我忍不住殺掉哦。」
「诶?诶!!老哥要對我家暴嗎?!這是違法的啊!會被抓去關起來的啦。」
「沒開玩笑哦,悠仁。」
「你明明可以再強一點的,是因為擁有的羁絆太多,讓你沉迷其中了嗎?」
虎杖悠仁已經忘記了虎杖悠真在交流會後,對他說出這番話時候的神情了,他唯一記得的是,他的兄長盯着他的那雙眼睛很亮,像是潛伏在隐蔽處伺機而動的大型肉食動物,隐晦的殺意從橙黃色的浮光裡流入那宛如裂谷般的瞳孔。
——他是不是真的讓自己的哥哥失望了?
虎杖悠仁在面對自己的敬仰的兄長時,總是有一點點自卑。他好像永遠無法完成虎杖悠真的期待,走進虎杖悠真的世界,站到他的高度,看到他所看到的世界。
但是執着的笨蛋總有自己悶頭跟上的方法,更何況虎杖悠仁并不是真的傻瓜。
“五條老師,我想變強,請特訓我吧!”
虎杖悠仁不想再讓自己重要的兄長在錯誤的道路上,一錯再錯下去了。
白發的咒術師唔了一聲,轉頭仔細地打量片刻他所寄予厚望的奇才,黑色眼罩下的眼睛似乎在虎杖悠仁的身上看到了些什麼,幾秒後莫名其妙地輕笑了出來。
“原來如此…可别逗過頭了喲。”
“?”
“哈哈,沒什麼。”
有些惡趣味的五條悟可不會告訴虎杖悠仁現在說的這些“雄心壯志”的宣言,全部被某個将自己的靈魂當吐司面包亂切的家夥給聽的一清二楚。
更何況…自己的弟子有上進心,想要進步,想要超越虎杖悠真這個壞心眼的橘子精是好事嘛,而且他也挺想看虎杖悠真被自己調教出來的虎杖悠仁給揍得滿頭包。
——沒辦法呢,他心愛的兩腳獸顯然是那種寂寞了,就需要黏人的貓貓狗狗過分熱情的親親抱抱才會安分一陣子的類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