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悠仁?悠仁?」
「呵呵,你就像一隻傻乎乎的快樂小狗呢。」
「要快點成長起來啊,悠仁,一定要活下來哦。」
「否則的話,遲早有一天…我可不知道我會做出什麼呢。」
「也許會趁着某天天氣好,殺幾個高專的人來助興哦。」
被主人刻意遺棄在咒靈肆虐新宿的粉毛幼犬,嗚咽了一聲後,在耳邊傳來屬于體内千年詛咒滿懷的惡意嘲笑聲裡,睜開了那雙盈滿不斷打轉的淚水的眼眸。
「為什麼不帶上我…」
這位十五年以來活在便宜兄長營造出來的安逸環境的少年,他感到有些迷茫了——連自己的“家人”也無法挽回,無法阻止,甚至無法保護的自己,到底是為了什麼而踏入這個充滿着悲哀和詛咒的世界,成為咒術師的?
從妖怪們那裡知曉了被掩埋的真相的少年,現在回想起來,最初說要避免更多人因為宿傩手指而慘遭詛咒殺害的他,顯得就像個笑話。
如果宿傩的手指是被動吸引詛咒,帶來災難,那麼曾經的摩羅就是為了滿足自身的渴望,主動地去制造殺戮,刻意引誘他人制造出悲劇,隻為了在他那貧瘠單調的黑白世界裡,求得一抹足以令他愉悅的色彩。
就像二戰和日軍侵‖華一樣,個體的死亡,從來不代表着曾經犯下的罪孽就此無影無蹤,即使毀滅了史書和文字記載,即使人證在歲月的洗禮裡凋零,那些已經造成的傷痛是會随着血脈記憶流傳給後人的。
正直善良的少年發現自己最愛的人,竟然是曾經在這個世界制造悲劇的人之一。
粉發少年蜷縮在地上,雙手緊緊地伸入自己的發根,一直在眼中打轉着的淚水,終于滑落了下來。他想要阻止自己兄長即将犯下的惡行,卻被對方哄騙了幾句,微笑着打暈,抛棄在遠離東京的老家,自己祖父的骨灰罐前。
樸素的骨灰罐上,老人嚴肅地目視着前方,像是在注視着自己孫子難以估摸的命運。
「為什麼啊,哥哥。」
蜷縮在角落的少年擡起頭,淚眼婆娑地看着自己祖父的遺照,像迷失方向的幼獸一樣,發出哀鳴:
“我好像,無法一個人把老哥拉回來。”
慕強是人類的天性,即便是看似樂觀且大大咧咧的粉發少年,也是從小就偷偷崇拜着他的兄長,将自己的目光隐藏在其他人的目光裡,生怕他無所不能的兄長會發現他,會厭煩他的注視。
少年記得自己的兄長曾經笑着說過,他讨厭黏人的生物,尤其是失去主人就會發瘋的瘋狗。
“爺爺……他,是不是不要我了?”
為什麼從小到大,他總是被他最親近的兄長給抛在一邊,永遠隻能注視着他的背影呢?
他已經很努力了啊…他已經很努力地想要捉住那個人的衣角,很努力地做一個不黏人的弟弟。
「是因為哥哥喜歡強者,而我…我太弱了…嗎?」
「哥哥讨厭我了嗎?」
「如果,我再強一點的話…」
懷裡的手機被遺棄幼犬的主人貼心地充滿了電,一閃一閃的屏幕,就像是那個人眼底揶揄的光。那位失了蹤影的遺棄者似乎一點也不擔心少年和失散的同伴們取得聯系。
叮鈴鈴——
來電人是他的老師,是現代最強的咒術師,也是讓他的兄長眼底露出如融化的奶油一樣柔軟、香甜的光。
「有五條老師在的話,應該可以阻止哥哥吧……」
少年緊咬着幹裂的下唇,臉色煞白,雙手顫抖,怎麼也點不開手機的接聽鍵。
他害怕對面的人帶給他有關兄長作惡的壞消息。
「一定要快點成長起來啊,悠仁…」
「否則的話,遲早有一天會被我忍不住當作獵物,殺死的。」
*
“叮咚~宿傩老爺爺這周專屬定制的社區送溫暖服務到了哦。”
“吵死了,滾出去!”
嘩啦——
森白的牛頭骨挾裹着一絲怒氣,被坐在白骨王座上的詛咒之王給砸進了下方的血水中,而此時他的攻擊對象早已離開了他的視野,出現在宿傩的身後。
霧藍色的發絲飛揚,像是夜間的一股從這京觀底部迅速蔓延到這山頂的瘴氣。
“呀嘞?臉都氣紅了啊,無能狂怒的宿傩先生血壓高嗎?”
“脾氣這麼暴躁,小心爆血管喲。”
“啧。”
“鄙人可是特意來關愛上了年紀的孤寡老人,陪老人家說說話,預防老年癡呆哦。”
并不想跟摩羅這個嘈雜的家夥聊天的宿傩坐在白骨堆上的姿勢幾乎沒有變化,他頭也不回地向後揮手,無形的斬擊準确地飛向身後摩羅所在的地方,斬擊朝着摩羅的各個要害和他所有可能的退路封鎖而去。
“啊,真是好敷衍的攻擊。”摩羅這次沒用血鬼術,仗着鬼的能力讓他的身體很輕松地快速閃過這些像是已經預設好軌迹的熟悉套路攻擊,這是人類的身體無法做到反應速度,“宿傩先生,玩遊戲就要認真一點啊。”
“你有那個資格嗎?你不過是生活在沒有我時代的凡夫。”
“耶?你在誇贊鄙人像人類嗎?你很有眼光嘛…你不會是想當鄙人的狗吧?”
“雖然鄙人讨厭狗,但是故作堅強又遍體鱗傷,隻會遠遠望着主人,僅僅是一個眼神便心滿意足的小狗也很可愛呢。”如果那隻小笨狗是粉紅色的,那就更棒了。
和宿傩完全在雞同鴨講的摩羅落在一根形似牛角的白骨上,懶懶散散地蹲在上頭,他的臉上帶着狀似柔和的笑意,伸出一隻手支着腦袋看着宿傩,那雙橙黃色的眼睛裡浮着一片虛假的純良和無辜。
宿傩滿懷惡意地猜測摩羅就是用他那張好皮,騙了不少人的。
“别這樣,要熱情一點呀,鄙人隻是比較喜歡和人玩遊戲和聊天而已。”
“和你玩遊戲?你算什麼東西?”打不到,弄不死,持續制造噪聲的生物真的相當煩人,“你在我眼裡,不過一隻嗡嗡叫的蒼蠅。”
“這可真是令人傷心,還以為宿傩先生感到寂寞了呢。”
“呵…怕寂寞的人,恐怕是你這個沒斷奶的蠢貨吧。”
摩羅隻是笑笑,并沒有回話。
就算宿傩能傷到在這裡的他也無所謂,這片還沒被污染的靈魂對他來說隻是安撫他意識和本能的工具,丢了也無所謂,再從别人身上搶來也一樣。
不過,除了嬰孩的無垢純淨的靈魂,便是那些大公無私又正直善良的靈魂掠奪和消化起來最帶感了。
——不知道那個哭起來很吵鬧的小粉毛,吃起來是什麼味道的呢?
至于法理道德?無所謂,他本來就不是什麼好人。
“還不滾?”
宿傩斜着眼睛去看賴在他的生得領域不走的惡鬼。見對方一言不發地神遊天外,這位千年前的最強者總有種不祥的預感。
——孩子靜悄悄,一定在作妖,特别是摩羅這個被羂索養歪了幾百年的大齡熊孩子。
宿傩從不擔心摩羅做些什麼事情阻礙他,他相信摩羅也打不過他,但摩羅打不過他卻可以在某些地方、随時随地的惡心他,蹦蹦跳跳、叽叽喳喳的,打不到又趕不走,像個黏在背後死角咀嚼過的口香糖,生命力旺盛的又堪比蟑螂。
羂索那個不做人的惡心家夥,到底養了個什麼玩意出來?
宿傩甯願摩羅現在去騷擾他的容器,或是繼續重複那些蠢得令他發笑的感情遊戲。
說到底,他現在所遭受的一切憋屈,全部是羂索那家夥的錯!
“鄙人呢,有一個微不足道的想法。宿傩先生有興趣聽嗎?”
“……”這家夥又要弄什麼無聊的東西?他就算說閉嘴,這個鬼東西也不會聽吧。
“這幾天以來,鄙人一直在好奇羂索的目的,直到,我的乖狗狗們告訴我天元接見了幾個咒術師。”摩羅也是因此知道咒術界最神秘的天元的所在,這才閑着沒事将數百年前被他掏了腦子吃掉的咒術師們的記憶給翻出來慢慢回味,“據說,正是因為有天元和她張開的結界存在,那些結界術修行不到家或是咒力微弱的家夥們才能輕松地張開‘帳’,讓非術師見不到祓除詛咒時候的非科學現象。”
或許在一些方面裡術師和非術師的差距并不大,但對于人類這種善妒又排外的生物來說,術師的存在或許在非術師眼裡就是與他們不同的另一種物種。
人類對自然的恐懼會滋生出特級咒靈漏瑚、花禦和陀艮,從對自身的同類的負面情緒裡誕生了特級咒靈真人。那麼,那些凡人對咒術師等超自然能力者的恐懼裡會誕生出什麼東西呢?
“宿傩先生,如果羂索的遊戲繼續持續下去的話,是否會誕生一個從非術師對術師的恐懼的咒靈呢?”
“你想怎麼做?”宿傩分了點目光看向不知何時又晃悠到他面前的摩羅,皺着眉,一臉嫌棄地打開摩羅試圖将他的腰帶與幾根白骨綁在一起的手,“趕緊說完滾蛋。”
“心急可吃不了熱豆腐,宿傩先生應該知道的呀。”
摩羅揉了揉被揮開的手背,吹了吹沒有半點發紅的皮膚,假裝在查看自己那不存在的傷勢。
“你知道嗎?全日本現在大約有1.26億人口,而僅僅就是這占據世界總人口的1.69%(注1),卻擁有最多的詛咒事件和咒術師誕生。”而此時全世界總人口大概在75.94億人左右。
為什麼日本的擁有如此濃郁的詛咒濃度,而其他國家卻很罕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