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始終要堅持的是，那孩子無論如何都是我的學生。”

“如果他真的做錯了什麼，也是我這個當老師的人來負責打醒他，把他腦子裡的水給清理幹淨。”

*

11月5日

14:23

高野山靈場赤築山城遺址 赤築神社拜殿

“咦？氏宗和日純還沒過來嗎？”

徹也走進了這間仍帶有新鮮生漆味道的赤築神社。說起來也挺好笑的，明明這裡才是赤築山城的遺址，但祭祀他們化作食人鬼的赤築神社的總本社卻是築姬搬到八原雙葉山的那間神社。

但虎杖悠真不介意，徹也等人也不再提起“正統性”。

大概這些寺社殿宇都隻是被他們的主君當作暫時歇息和接見手下信徒的地方而已。

“祖父大人跟日純上人好像去八原那裡迎接主上了。”隻不過氏宗他們大概又撲空了，誰讓他們侍奉的主君喜歡到處亂溜達呢，“舜房先生和利廣先生也一起去了，好像想見見五條家這一代的六眼和那個宿傩的宿主小子。”

“氏次哥的話，應該在幫其他人尋找合格的屍體作為承載我們靈魂信息的容器。”

說話的是菊姬，她是氏宗的孫女。她也是幾天前使用了一名死去的輔助監督的屍體，與養兄氏次出現在涉谷，一同向羂索出手的人之一。

“哦？也是，那兩位之前也是近身侍奉過摩羅大人數年的…考察一下也是正常的。”

曾效忠和追随虎杖悠真前世的亡靈們，在虎杖悠真重新回歸後，便自動聚集到了高野山，随時等待着虎杖悠真的召喚或吩咐。

這些得到了新的軀體的殘魂，似乎與虎杖悠真這個血鬼術的主體有着無形的聯系，他們總能第一時間找到虎杖悠真身邊。這些“黏人的乖狗狗”也加大了虎杖悠真想要無聲無息地溜走，罷工不幹正事的難度。

“你們覺得這次是誰先把摩羅大人給‘請’回來？”夕野火和清兵衛這對表兄弟在四百多年後，再一次湊到了一起，才完全操控現在使用的身體沒多久，便蠢蠢欲動地開起了賭局，“我押健三郎，那個家夥一聽到主上，尾巴都搖成螺旋槳了。”

“噗哈哈哈——你在說舜房是狗嗎？那我押那個酒肉和尚！因為他做的素齋又香又漂亮！”

“不，很明顯離家出走是主上的家族的傳統吧？我覺得同出一族的氏宗先生應該比較容易找到主上。”生前便是咒術師的與呂志伸了伸發麻的腿，他接受了自己瀕死的後代自願獻上的身體，現在臉上仍帶着一絲大病初愈後的蒼白，“日純選的那具身體…不在路上被身體本能影響，拐道古墓裡考古就算好的了。”

“哈哈哈哈哈——”

“你們選的都是什麼奇葩身體啊！笑死我了！”

拜殿深處被徹也摁着幹活的桂介聽到他們這邊的話語，忍不住爆出大笑，下一秒就被黑着一張臉的徹也給兜頭抽了一戒尺。

繼國家的男人最愛幹的離家出走在這些譜代家臣的眼裡完全就不是事，抓到處溜達流浪的主君回家，他們這些做人手下的可是幹得相當得心應手。

“可别扯到我身上，明明是主上跟緣壹大人以及…先代當主學的壞習慣。”本想出去找人，卻暈車的津木垂月有氣無力地靠着一根漆味嗆人的紅色柱子，一臉憔悴地捂着胸口。

不過丢下工作，甩開他們自己跑出去玩，也是變成鬼之後，他們的主君才有的壞習慣。

拜殿後，徹也放下了用來打他的同僚的手杖，走到放着地圖的桌子邊，尋找着虎杖悠真可能出現的地方。

“啊，我們的摩羅大人又跑丢了诶。”被挨打的人揉着臉嬉笑道。

“離我們最近的兩個結界是京都禦所為中心的京都結界和以聖德宗（和宗）總本山為中心的大阪結界。似乎那個人（羂索）本來打算以泉湧寺月輪陵為中心設立結界的，但因為偶遇了正在陵内盜取骨灰的法真…”徹也用紅筆在地圖上圈出了幾個點，神情專注，“除此之外，出目那家夥還在青森的恐山靈場、仙台的刑場迹、岩手禦所湖、東京、名古屋熱田神宮、廣島和平紀念館和鹿兒島的櫻島火山以上七地，設下共計8個結界。”

不過羂索直接在天元設立的淨界的基礎上，重新架設了他的結界，還真是大膽。

“那家夥竟然選擇了恐山靈場作為結界中心？是看不上我們四國嗎？”說話的是生前出生于四國土佐的香瓊，她選擇了一具在山中苦修的女靈修的屍體作為她的新身體，“我們的四國靈場可是在摩羅大人的高瞻遠矚下，變成體量最大的靈場啊！”

穿着一身黑色蕾絲改良和服的桂介，嘻嘻哈哈地跷着腿坐在桌子上，一手撓着發黑的腳底闆。他看了一眼精神似乎又開始不太正常的香瓊，放下了撓腳的手，搓了搓手指後，轉而扶了一把頭上歪了的假發髻。

“瘋女人。”

*

與此同時——

東京高專地下，薨星宮

“除了羂索的威脅之外，我還擔心摩羅與羂索聯手。因此，我需要九十九由基留下，因為在五條悟被封印的情況下，妳是現存的特級裡，唯一可能牽制摩羅的人。”

年輕的咒術師們看向了九十九由基，目光複雜。九相圖三兄弟甚至拉開了與她的距離，渾身上下充滿着戒備。

“悠真那孩子…和羂索？”他們又是怎麼扯上關系的？

九十九由基想到虎杖悠真對虎杖悠仁那堪稱變态扭曲的掌控欲，對天元的說法不以為然。

“因為無法掌控，所以你害怕了嗎，天元？”

——所以把虎杖悠真的所作所為全部妖魔化了嗎……

——不至于啊，她和東堂葵好不容易讓虎杖悠真像個正常人一樣生活。

“論起破壞性，摩羅遠遠高于羂索……不止其自身的不穩定性和不可預測性，也因為他是一個為了取悅自身而不擇手段，铤而走險的人。如果摩羅知道死滅洄遊的本質和羂索的目的，他有一半的可能會因為追求獵殺強者的愉悅和滿足，選擇加入這個遊戲。”

——更有甚者，摩羅會故意加快結界内的殺戮進程，好篩選出符合他心意的獵物。

——況且，保留咒術且神志清醒的摩羅（虎杖悠真），變得比轉世之前更加強大，這意味着摩羅比數百年前更加難以被讨伐和殺死。

天元看向在場與虎杖悠真聯系最為密切的人，特級術師·前星漿體九十九由基。

“這一點，從妳撿到還是人類幼童模樣的摩羅，帶着他修行和幫他解決了靈魂問題時，就應該有所察覺了吧，九十九由基——關于他并非純正的人類這一點。”

「可惡…天元這個家夥…」

九十九由基抿唇不語，那雙美眸裡劃過一絲冷光。

天元說的并沒有錯，一直研究着讓咒靈消失的原因療法的她，很早就有所發現虎杖悠真身上的異常了。

但她不在乎，隻要虎杖悠真一直都是她所承認的那一個，而沒有變成其他什麼東西，這樣就足夠了。

在咒術體系裡，人類術師和咒靈之間的聯系，是一個動态平衡的關系。正如28年前五條悟出生後，咒靈的強度和數量得到增強，甚至在五條悟覺醒了反轉術式後，得到又一次的拔高。

因此，理論上來說，具有極高天賦的術師誕生後，會對咒靈的強度有所影響。

九十九由基在發掘了虎杖悠真後，便發現了其本身作為術師的天賦：虎杖悠真在沒有人的指導下，盡管對虎杖悠真自身有些影響，但他已經初步掌握了術式順轉的使用；在她對虎杖悠真進行指導戰時，虎杖悠真被她「揍」醒了反轉術式和術式反轉；咒力量也因為虎杖悠真的成長而逐漸變得可觀了起來。

——然而，虎杖悠真的成長并沒有帶來咒靈強度的增加，甚至在他久待的區域和周圍，詛咒的強度會下降。

——就好像他是個會走動的強力咒物，壓制了這些詛咒的誕生和增強一樣。

這讓九十九由基有個古怪的猜想：也許虎杖悠真同時站在人類和詛咒的中間，又或者他幹脆就是詛咒一方非人類。

而幾年前幫助虎杖悠真分離部分靈魂和意識的實驗，更是證明了她這個可怕的猜想。

索性，多年真心的相處讓虎杖悠真将她和東堂葵當作認可的同伴，虎杖悠真會為了他們而站在咒術師們一方，而她也自願幫助虎杖悠真掩蓋這個秘密。

因此，多年不與高專聯系的九十九由基把東堂葵推薦到京都校後，又将虎杖悠真的名字報上，為的就是加重咒術師這一方在虎杖悠真心中的砝碼。

九十九由基本想将這個秘密爛在肚子裡面的，但她從沒想過天元會在這種時候，在這衆目睽睽之下，将虎杖悠真非人類的身份給點出來，讓她前功盡棄。

明明…

「那孩子…隻要我和葵還在，就不會走到那一步。」

「況且，現在能拉住他的，已經不止我們兩個人了。」

“我說的‘鬼’，并非那種更接近妖怪的生物，而是由人轉變而來的人類天敵。這就是摩羅的真實身份。”

在混亂的平安時代，曾經有一個瀕死的貴族青年因服用了缺少主藥青色彼岸花的藥劑，延長了壽命且恢複了健康——但那藥劑其實将那名青年變成了以人為食，厭惡紫藤花毒和會被陽光殺死的鬼。為了尋找克服這個弱點，這個食人鬼的始祖鬼舞辻無慘将自己的血液分給其他人類，一方面将他們變成了自己的屬下和同類，支配他們去尋找那醫師未曾為他尋來的青色彼岸花；另一方面也是希望出現克服陽光的鬼，将其作為虛無缥缈的青色彼岸花的代替品。

“然而，始祖鬼王在差點被使用‘日之呼吸’的人類武士繼國緣壹殺死後，意識到一人之力有限，他挑選了人類之中的佼佼者和具有天賦的人類，将他們轉變成鬼。與此同時，羂索也開始對那名創造出‘日之呼吸’的武士和其出身的繼國一族感興趣，先後占據了摩羅的侍女和其下屬的身體，以他們一族的族人做實驗。”天元看向九相圖三兄弟，雙手交叉抱胸，“——你們的母親就是還是人類時候的摩羅與羂索之子的後人。”

“等一下，他和悠仁又是怎麼回事？”脹相半舉着小臂，提出反對意見，“他又是怎麼以那副模樣出現在這裡的？”

“我猜測這與摩羅的妹妹，能登的築城和有關。築姬生前是戰國時代有名的大巫女，也是熊本八原結界的締造者。築姬在摩羅死後，大概就與羂索合作，重新制造出了有着繼國一族血統的身體，再通過母體懷胎十月，以純潔的新生靈魂填補殘魂的缺損，以母體自願奉獻的血肉将他暫時賦予‘人類’的身份，讓失去身體的摩羅殘魂能以‘虎杖悠真’的身份出生。”

然而，并非所有女性都有資格成為孕育着承載了惡鬼靈魂的胎兒的母體。

天元也不懂他那個老相識羂索為什麼最後親自上陣，将自己的舊情人給生了下來。

——羂索已經不隻是瘋了，而且還是個惡心的變态。

“所以說，那個不要臉的鬼東西和悠仁沒關系，反而跟加茂憲倫…羂索狼狽為奸嗎…”脹相想到被虎杖悠真帶走，至今下落不明的虎杖悠仁，本就蒼白的臉面色就更加難看了，“悠仁有危險。”

“哥哥？我們一定要跟悠真先生對上嗎？”血塗撓了撓正在流血的臉，有些沒反應過來，“他和加茂憲倫是一夥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