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這家夥不相信？”

“鄙人和您之間，也不存在信任那種東西吧？”

幾隻黑身白腹的善知鳥下落到摩羅身上，化作一灘血液滲入他的體内，除了他之外，無人知曉這些血液異能造就的海鳥，又給摩羅帶來了什麼消息。

五條悟看了一眼不知道又在咀嚼什麼東西的摩羅，嘁了一聲，轉過了臉。

正如摩羅所說的那樣，五條悟并不信任摩羅，因為半年前對方曾經趁着他睡着的時候，離開他借宿的農家，遠赴鄰國，毀了一個除妖師的村莊。當他發現是對方幹的壞事的時候，那個村莊的死人已經被秃鹫吃到剩下白骨了。

他知道鬼以人為食，但明明現在的摩羅可以不吃，卻為了引鬼殺隊的人來追捕他，引鬼舞辻無慘手下的鬼前來襲擊他，而刻意明目張膽的殺人，甚至食人。

摩羅的想法和行為令五條悟無法接受。

他一面想着這不過都是虛假的，卻一次次地在看見那些人類被即将被殺時出手救下。明知道這一切都是虛假的，卻忍不住在見到那些慘狀後，憤然出手。

怒火和委屈在那雙含着嘲笑意味的橙黃色眸子的注視下，一點點積累，一點點壓縮成沉甸甸的鉛塊，壓在他的心上。

如果真的是同一個靈魂的話，為什麼無法将他的心情傳達過去給那個已經沉寂了的呢？為什麼那顆晶瑩的靈魂還是原來的模樣？

——虎杖悠真有聽到嗎？他有看見嗎？他有感受到嗎？

——他是不是…不願意出來了？

——難道一定要逼他親手殺掉面前的家夥嗎？

五條悟覺得自己瘋掉了。

他想到了摩羅這數年以來孜孜不倦地對自己的誘導，他的話語無愧鬼王賜予的名字，化作惡魔的低語，時不時地在五條悟的腦子裡如回聲一樣飄蕩回響：

「你愛的是靈魂還是一副皮囊？又或者是一段意識（程序）？沒分清的你真是可笑啊。」

「那麼，選擇吧…」

「是一個已經陷入魔障，不再記得你的情人的靈魂；還是那些與自己沒有關系的旁人？」

「隻要讓『摩羅』成功離開這個世界，外面會死掉更多人哦。」

“我以為…無論悠真變成什麼樣子，我都會…”五條悟閉上了眼睛，掩蓋住有些暗淡的藍眸，“抱歉…”

那時候的想法，那時候的言語，是不是全部都說得太早、太肯定了？他能接受虎杖悠真作為人類的前世，但無法接受以他人痛苦為樂、不尊重人命、失去了人心的摩羅。

五條悟能拉住人類的手，卻無法拉住“人類”的手；他會盡量去拯救向他求助的人，但對于自甘堕落的類型，他卻無能為力。

人的靈魂，就像是玉一樣，珍貴而美麗；而人的性命，也像玉緒（注2）一樣，一斷即為終結。

如果直到離開這個世界，「虎杖悠真」都未能回來的話，他放任這個“殘魂”回到人世，回歸虎杖悠真的身體，會是正确的嗎？他真的能夠做到阻止他，約束他嗎？

即使是最強的五條悟，他也看不透人心，也無法無所不能。

“……”

動搖了嗎？這才二十多年…果然是人類啊。

“呵呵。”——現在是八比二了哦，親愛的「我」。

摩羅撇頭，雙手攏在葡萄色的袖子裡的他看了看周身咒力起伏不定，仿佛陷入心中魔障的五條悟，臉上充滿興味的笑意逐漸擴大，橙黃色的眼眸裡卻沒有透露出半分情緒。

有些無聊了啊。

别讓他無聊啊…他可是對無聊的事物沒什麼耐心的人。

五條悟不知道的是，摩羅之所以這二十多年來一直扮演着到處興風作浪，令人厭惡的角色，便是趁機壯大五條悟這個這方世界唯一的人類對他的認知，讓這個唯一的人類對“摩羅是邪惡的”這個觀點深入心靈和骨髓。

他的目的是動搖五條悟對「虎杖悠真」這個個體的認知。

因為摩羅不止與五條悟打了個賭，他與「虎杖悠真」在更早以前，也曾經有過約定。

而就目前的處境看來，他似乎略勝一籌呢…

——呐，你該怎麼辦呢，「我」？在這個「靈」即将全部融合完成的時候。

“那麼，讓鄙人來推一把吧。”

摩羅的手腕裂出深可見骨的傷口，大量作為媒介的血液噴湧而出，污染了他的袖口。血液化作了一棵棵開滿了粉紅色桃花的花樹，花葉之間隐隐可見尚未成熟的青桃。

“脅·西王母。”

密密麻麻的桃花樹形成了粉紅色桃花迷宮，惑人的毒香籠罩了兩人的身體。這是以某隻具有妖術「幻影殺（注3）」的妖怪的靈魂殘片作為核心之一，所形成的血鬼術。

“在幻境裡好好研究吧，五條悟。”把這個男人扔在這裡好了，接下來有些礙事了。

摩羅摘下了一顆青澀的桃子，往嘴裡一塞，一個起跳，跳上了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出現在空中的三首血鸾。

“好啦，現在先去看看四魂之玉出現的那個村子吧…驅魔人還是除妖師？聽上去就很麻煩的樣子。”想想要怎麼玩呢？那麼多活蹦亂跳，心懷正義的有志之士呢。

盤腿坐在鳥身上的摩羅捏着自己的下巴，他的腦海裡浮起了兩個有着卷曲黑發的非人類。

不過在這之前…那個同樣觊觎四魂之玉的廢物鬼王和縫合怪渣滓得先處理一下，要不能讓他們發現是自己在從中作梗，不然就不好玩了。

那麼，給他們安排什麼劇場呢？因為争奪玉的碎片而互相出手，暗中陰人？

肯定還是多方混戰比較好玩吧。因為人類在為了生存的時候，總是會爆發出意想不到的力量，有趣的讓人目不轉睛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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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1：這裡指古代城市中庶民聚居的工商業區域；

注2：玉緒（玉の緒）為歌語，喻性命（玉＝魂）；

注3：出自《犬夜叉》單行本13，P70，使用者是奈落；效果是制造心中恐懼的幻象，沉浸者會被陰氣幻象所困，身體被樹藤殺害，靈魂被吞噬；摩羅曾經用過，但是殘缺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