換了新衣服難得有好心情，不想見到對自己有敵意，還不能殺了的生物，幹脆眼不見為淨。

左右那些人有七海建人和剛彙合到一起的九相圖三兄弟在，也沒那麼容易死在區區一隻剛從咒胎裡變态完畢的咒靈。

「摩羅」再次忽略了禅院真希。他是欣賞這個有上進心和野心的女性，但是也很煩這種需要他的小弟預備役（禅院真依）犧牲才能解放天賦的人類。禅院真依那副樣子，恐怕早就随時準備好犧牲自己，成全她最愛的同胞姐姐了吧。

真是有夠可怕又黏膩的感情。

“禅院家啊，也真是有夠蠢的…明明手上有這麼一對好操控的棋子…”

“感情這種東西，向來是人性的優點…也是弱點哦。”

但換個方式想想，這樣也無妨。

「摩羅」推測這一次禅院家和加茂家的人手，都估計折損了不少在白峯神宮内，京都·涉谷的萬聖夜動亂，不僅讓羂索達成了封印五條悟的目的，同時也間接幫虎杖悠真的手下們清理了一波障礙。如果禅院真希真的能上位的話，以她那種沒什麼腦子的性格，謹小慎微的禅院真依就非常重要了，至少能夠給她姐姐漲漲經驗。

說起來，桂介應該有按照他的指示，把那個叫禅院扇弄死在這一次白峯神宮的任務裡吧？

這可是他準備送給小弟預備役的大禮呢，可别搞砸了啊。

「摩羅」手裡提着幾盒包裝精美的甜點，另一手拿着隻剩下一小節的蛋卷筒，正在享受着經典香草味冰淇淋在嘴裡融化的冰冷感和滑膩感。當然，芯子已經被虎杖悠真接管的情況下，「摩羅」這次有記得把現金壓在櫃台上，至于商家能不能拿到手……那是他們自己的事情。

「摩羅」隻想趕快結束，把羂索那個家夥抓出來，像獲取蛋雕的蛋殼原材料那樣，吃到那腦殼下的東西而不破壞太多顱骨的完整性。雖然那估計早就被開過一次了…但畢竟是那隻大白貓的摯友的身體呢，就這樣動（吃）了同伴的所有物好像不太好。

「摩羅」認為，挑食是個好習慣，無論是從食材選擇還是其象征的意義來看。

他吞掉了手裡最後一點蛋卷筒，彈了彈指尖沾染的碎屑，提着點心盒走進了15号口。

啊，說起來…把一隻貓關在貓箱裡面，讓他眼巴巴地看着自己吃“貓糧”…五條悟的表情應該會很好玩吧？

“貓這種容易被人類騙的小動物，還是要放在有攝像頭的地方比較好吧。”

哒哒哒——

有些耳熟的奔跑聲和喘息聲，在空空蕩蕩的地下空間裡響起。不到三秒，看上去破破爛爛的粉發少年，正捂着一隻上臂捆着皮帶，下半部分軟塌塌地垂下的袖管，向「摩羅」身後的15号出口的方向飛奔而來。

叽叽叽叽——

虎杖悠仁的身後墜着數隻灰白色的蟬，正踉踉跄跄地低飛着追趕他。

“……”空的？小粉毛的手斷了？怎麼斷的？

“！？”

「摩羅」怎麼會在這裡？難道…剛才那個好像是伏黑惠爸爸的人已經…？

“小孩，你的手，是誰幹的？”

眨眼間，斂去了臉上笑容的「摩羅」，出現在虎杖悠仁身邊。他冷着臉，一把将虎杖悠仁扯進懷裡；與此同時，那些灰白色的追兵在距離他們3m左右的位置，被無形的力給壓着，重重的砸在了地上，碾壓成粉末，最後被祓除。

“啊…因為中了詛咒…”所以自己砍斷了…幹嘛那麼兇地看着他？

虎杖悠仁與「摩羅」挨得極近，他嗅到了對方身上的味道，就跟那些夢裡的一模一樣，是一種濃郁的香氣裡，帶着冰涼的味道。

就連他的身體也…似乎沒有剛才那樣，本能地在懼怕和顫抖了，甚至對上那雙沒有多少情緒波動的眼睛時候，竟然有一種莫名的委屈感和古怪的安心感。

但就如虎杖悠仁先前所說的那樣，虎杖悠真和「摩羅」給他的感覺差太多，作為兄弟的他很了解自己兄長的脾氣…至少對方那滿手一看就是在騙觀光客錢的昂貴點心，是虎杖悠真絕對不會買的，甚至連店也不想進，除非那裡有包三餐的兼職可以做。

這是不對的……況且，伏黑惠說得也有道理，在今天之前，兩人未曾真正意義上的見過面，隻在那十幾個對他來說算不上什麼美好回憶的夢魇裡夢見過。

虎杖悠仁不是傻子，隻是很多時候看得很開，不願意将每個人都往糟糕的地方去想。

可是……好在意……他可以問嗎？他可以求助嗎？

“摩羅先生是我們這邊的嗎？”虎杖悠仁看着似乎沒打算讓開路，在等他回話的「摩羅」，“是我們人類這一邊的嗎？”

虎杖悠仁不知道自己這副小心翼翼的模樣，像是一隻被人類的惡意和惡行傷害的遍體鱗傷的家犬，在逼到危急之時，不得不小心翼翼地拖着斷腿爬行而來，向着這位曾經在雨天裡踹飛他、但又在雨天裡被對方不耐煩地拎着後頸皮，托庇在他傘下直到雨停的惡人求救。

「摩羅」顯然不是會在這個時候耐心回答虎杖悠仁的人。作為完全由鬼的血肉組成的分身，雖然在使用血鬼術上更加便利，但他的本體并沒有分太多的咒力給他，更别說使用能夠輸出治療他人的反轉術式了。

見虎杖悠仁一副「摩羅」臉上顯得有些不耐煩，他朝着虎杖悠仁來時的道路瞄了一眼，将手裡的點心盒，遞到虎杖悠仁面前。

“現在的小孩，都喜歡挑戰自己對付不了的東西嗎？”

“五條悟的學生都跟他一樣毛毛躁躁，沒有腦子。”「摩羅」嗅到了一股漸漸靠近的墓土的腐朽氣味和他的本體曾經在B5F嗅到的人血的味道，是那隻跟繼國家有淵源的特級咒靈菩提，“他自己都沒能夠一下子弄死的東西，你們連反轉術式都沒掌握就莽撞的上門找死…”

“那還不是因為你……是它上來就說要叫我去死诶！我跟伏黑逃的也很吃力好嗎！”虎杖悠仁手忙腳亂地用僅剩的手，接住「摩羅」強行塞過來的點心盒和沾染上塵土，他沒發現自己的态度的軟化，字裡行間的語氣也帶上了一點親昵，“你幹嘛啊？這是什麼…蛋糕？”

“是貓糧…不準把鄙人的羽織掉到地上。”雖然隻是改良款的，但顔色很好看，要拿回去當樣本，讓那些天天閑着内耗的屬下們幫忙趕制幾件，“貓糧也不可以掉，更不準偷吃。”

“知道了啦！”這個人是覺得他的理解能力跟狗差不多吧？

況且…

“誰會買奶油蛋糕和巧克力曲奇喂貓啊？柿餅和櫻桃派也不能吃吧？”虎杖悠仁看了幾眼甜品紙盒上用油性筆寫上的品名，一個個端端正正的漢字，字迹看上有點眼熟……什麼叫做大型蠢貓專用貓糧？

他忍不住吐槽出聲，吐槽完後還躲在柱子後，小心翼翼地打量着心情看上去超級差的「摩羅」。

「摩羅」一改先前瘋瘋癫癫的模樣，冷着臉将他推了開來，霧藍色的眉毛裡夾着明晃晃的煩躁，加上那張與虎杖悠真一模一樣的臉…幾乎讓虎杖悠仁以為站在他身邊的人，就是他成年版的兄長。

——但這應該不可能才對，他家笨蛋老哥帶着被封印的五條老師躲起來了呢，現在應該是在想辦法解開封印吧。

所以，這個人再怎麼和他的兄長有一張一模一樣的臉，應該也隻是大衆臉的巧合而已。「摩羅」可是比他那個懶鬼哥哥惡劣多了，至少他的兄長再怎麼愛玩鬧也不會…造成那麼大的死傷。

這麼一想，虎杖悠仁的心情又莫名地低落了下去，對身邊的「摩羅」隐隐有了點抵觸。

「這樣很好，你首先要學會不被鄙人這張臉給誤導啊。」

22:23

九州島熊本縣，八原地區，雙葉山赤築神社

“忘了是誰說過，‘作為術師應該要更懷疑人才行（注1）’，我覺得很有道理。”

這一切都被一直關注着他的「摩羅」看在眼裡，也被本人遠在九州島，透過着「摩羅」的雙眼注視着虎杖悠仁的虎杖悠真看在眼裡。

這隻懵懵懂懂的幼獸，陰差陽錯地，跌跌撞撞地闖入了這個糟糕的世界，在他的注視下，試圖用自己的光芒，照亮這個充滿腐臭和黴味的陰暗樓閣。他遇到了許多幫忙他、鼓勵他的同伴，也遇到很糟糕的人，親自踐行了更多的善行，也見識到了人的惡。

太陽仍然是太陽，甚至比以前更加耀眼明亮。

虎杖悠真抱着眨着眼睛的獄門疆，靠着柱子，坐在沒有月光照射的庭院一角。

“即使是由基師傅，她也會讓葵師兄盯着我…悟先生，你和悠仁，會不會太信任我了？”虎杖悠真看着廊下擺放的那盆被月光照亮了一小半的面貌的松樹盆景，隐藏在夜色裡的微笑面孔越顯蒼白了，“…其實這樣也好，不是嗎？”

虎杖悠仁對自己有所警惕是一件好事，無論是過去，現在，還是未來。最開始他的本體離家出走，便是不想将虎杖家卷入咒術界這些亂七八糟的事情。不管是人還是動物，妖怪還是咒靈，過于信任、憧憬某個特定對象，定然招緻不幸，甚至毀滅。

不會說話的獄門疆隻會眨動着上面那仿佛骰子點數分布的眼睛，泛着藍光的眼睛各自眨動的模樣，顯得有些驚悚。但無論何時，總有一顆眼睛是睜開着，望着虎杖悠真，就好像黑暗的夜裡，總有一盞燈挂在遠處一樣。雖然不像太陽那樣普照整個世界，但足以在越發漫長的秋夜裡，指明夜歸之人前進的方向。

“差點忘了，悟先生看不到啊…”

虎杖悠真伸手，輕輕觸碰着其中一顆眼珠。但終究是獄門疆顯化的虛假産物，并沒有他曾經挖過的那一顆顆眼珠那樣柔軟，那樣有着特殊的彈性。

“記得悟先生說過，伏黑君很好玩哦。”虎杖悠真向後一倒，仰面躺在了走廊的地闆上，他将獄門疆放在了自己的胸口，繼續自言自語，“按照菩提那個個性，它應該見面就會爆老底吧，術式的缺陷之類的，以期被祓除…真不知道築姬的神社是怎麼養出來這種氏神的。”

“要讓他們碰上嗎？伏黑君和悟先生都拿不下的菩提，與‘衰老’有關的咒靈，曾經号稱能夠穿梭歲月的歲月蟬一族。”

虎杖悠真有些好奇，伏黑惠會怎麼應對雖然棘手，但已經被接連分身給消耗許多的菩提。

“就像我有時候也很好奇，如果悠仁得知，他所憧憬的兄長，是個糟糕透頂的家夥一樣。”

他低頭，親吻着那面隻有一顆眼珠的獄門疆，舌尖探出，輕輕舔在了那顆像是帕托石一樣的眼珠上。

“自從認識悟先生之後，我少了很多樂趣呢。”

七海建人等人分析的局勢是正确的，那些因為五條悟存在時，而顯得非常安分的各方勢力或個體，在得知五條悟被封印的消息之後，便會開始行動。虎杖悠真和他的人手也是如此，這也是為何一開始虎杖悠真曾說過他不會救下五條悟的原因，想要得到一個不被打擾的環境，掌控所生存環境裡的權力是很有必要的。

而虎杖悠真今晚出現在涉谷車站，将獄門疆帶回來，本就不在他的計劃之中。

“所以——我可以等世界變成我想要的樣子，再把悟先生放出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