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得到俘虜們的口供之後，虎杖悠真曾經與五條悟有過一番談話：

「他們大概會制造，讓悟先生不得不單獨一人面對的情況，就像出現在交流會的囑托式帳一樣。提前聯系你的人，讓他們有心理準備，随時準備在涉谷支援吧。」

五條悟卻用一種奇妙的眼神，看了看虎杖悠真。

這令虎杖悠真有些不解和不敢置信。

「你不會想告訴我，你沒有真正直屬于你自己私兵吧？」

「什麼年代了啊，誰還養那個…而且，那些人的目标是我吧。」

虎杖悠真歎了口氣，揉了揉眉心，似乎顯得有些疲憊。

「算了…無論發生什麼，請悟先生不要手下留情…」

「即使是看到熟人死狀凄慘的屍體也一樣。」

「縫合臉咒靈的能力，能夠制造大量的改造咒靈…或者說改造人，有85%概率，它能進行一定程度對改造物的簡單操控。」

「所以，悟先生一旦被吸引走之後，絕對會面對不少被那隻縫合臉改造的人類…以那種東西惡劣的性格，應該會就地取材，拿随手可以一次性獲得并運輸的人類下手。」

「電車，或是列車之類的吧。」

「但是考慮到悟先生的情報被他們獲取的情況下…如果是我的話，我會在這些人裡面，混入大量的普通人，幹擾悟先生的祓除。甚至，我會讓那些看似正常人的改造人潛伏到悟先生身邊，然後自爆……」

「哈哈！可是他們碰不到的呀。」

虎杖悠真靜靜地審視着面前這個壓在自己腿上的大貓，臉上沒有笑容。白色的大貓被虎杖悠真着毛骨悚然的目光給看得渾身不對勁，将自己嘴裡的棒棒糖唰地一下，塞入飼主的嘴裡。

虎杖悠真嚼碎了嘴裡的糖球，丢棄那根塑料小棍後，擡頭吻上了五條悟的嘴唇。

「悟先生别忘了他們的目的隻是‘封印’悟先生……我之前便推測那個特級咒物，源信所化的獄門疆正在羂索的手裡。」

糖塊的碎屑伴随着甜美的津液，在交纏的舌頭之間傳遞，如果凍一樣柔軟的嘴唇時而被門齒輕咬，時而被對方的唇舌捕獲。

他的青橘子，那張綠油油的新鮮厚皮下，竟然是一顆高甜的橘子呢。

五條悟發出一聲輕淺的沉吟。他抓着虎杖悠真的手，放在自己的腰上，雙手捧着虎杖悠真的臉，湊向自己。

「繼續？我說的是，繼續說哦…别誤會了。」

「您腦子裡在想什麼奇怪的事情…如果突然發生了什麼事情，讓悟先生失了分寸呢？」

五條悟沒有回答，而是挑起稍早一些談論過的關于“将棋”的話題繼續說道：

「如果我是『飛車』的話，那麼我希望悠真成為『角行』。」

「『一枚角行可抵三金銀』喲。」

飛車和角行，龍王和龍馬，将棋中攻擊威力最大，移動距離最大的大駒…這是他對他的期許。

面對五條悟看似随口的話語，虎杖悠真卻認真思索後，做出了回答：

「悟先生在說如果我不升級的話，隻能打到半盤；就算升級成‘龍馬’，也很難單獨将死王将嗎？」

「诶——是啦是啦！因為小悠真就是要人盯着呢。」

五條悟試着摁下虎杖悠真的脖頸，後者順着他的力道，很自然地和他額頭抵着額頭。

「還以為你喜歡将棋？往好處想嘛，‘角行’可是前期戰力，後期攻防兼備诶。」

——不要總是隻想到不好的一面啊，悠真。

「……我不擅長玩棋類遊戲，也沒有喜歡。」

虎杖悠真閉上眼睛，汲取着另一人的氣味和體溫。

我隻是喜歡作為棋手，高高在上地俯視着棋盤裡的棋子，并享受着操控和愚弄他們的成就感，在一邊冷笑而已。」

「悟先生不覺得玉座上的統治者就像『王』和『玉』一樣幸運又可恨嗎？」

棋盤上，雙方所有的棋子都是為了『王』和『玉』而生存的，為了保護己方的形同廢物一樣的『王』和『玉』，所有棋子都要前仆後繼地送死，好讓『王』和『玉』像喪家之犬一樣，抱頭鼠竄。

橙黃色的眼瞳裡，流淌着不是碎金般的陽光，而像是正在墜下的，拖曳着華麗尾巴的彗星。

五條悟知道，從普世觀點來定義虎杖悠真的話，他這個小男友是個壞人，但他也不是很介意這一點，這世界上本就沒有絕對的善與惡，虎杖悠真隻是有一套自己的評判标準而已。

「好惡劣啊，悠真。」

「是嗎？有個人也這麼說。」

「噫——被我抓到了吧？老情人？嗯？」

故作生氣的巨大白貓抓亂了飼主的頭發後，又抱着飼主的頭開始“理毛”。這隻被人類馴養又保有野性的貓科動物，似乎想要從飼主的态度裡，确認些什麼，得到些什麼他想要的答案。

虎杖悠真閉上眼睛，沒有回答大貓的诘問。

——但那個人早就死了，現在說這些都沒有了意義。

**

19:56

東京地下鐵澀谷車站 B5F副都心線月台

“呵呵呵…都是熟面孔呢。”

“你們已經做好萬全準備了嗎？”

穿着純白壽衣，頭戴天冠，面如死灰的枯槁瘦削的老人咒靈，和高大健壯，雙眼位置長着樹枝的咒靈，一前一後，擋在了五條悟前後。

“要是做到這樣還輸，你們就沒法找借口了吧？”

“…”

堵住他的特級咒靈們都是沉默寡言的性子，似乎都沒有和他說話的想法。

沙沙沙沙——

啪叽叽——

無數樹幹和樹杈扭曲着，堵住了五條悟來時，從天而降的圓形大天井。

突如其來的異樣，令聚集在這裡的人們有些驚慌失措地大吵大鬧了起來。

五條悟擡頭瞄了一眼，歎了口氣。

“你們就算不這麼做，我也不會逃的啦。”

“如果我逃跑的話…你們就會把這裡的人類通通殺掉吧。”

五條悟在說這話的時候，菩提的化身耷拉着的眼皮，動了動，擡頭看了五條悟一眼。它能感覺到對方的強大，但也不認為自己會輸，或者說，它不覺得五條悟能夠祓除它。

“逃？殺人？”

“老夫，對普通人類沒興趣。”

菩提的蟬化身崩解，潰散成無數灰白色的蟬，朝着月台上的人類飛去，将自身的身形隐沒了起來。而被這些灰白色的蟬沾染到的人類迅速老化，皺縮得和幹巴巴的樹皮一樣。那灰白色的面積還會不斷擴散，直到将人體全部侵蝕到沒有活性反應，變為如化石般灰白為止。

術式【革剌斯的蟬】，每一隻蟬都可以是菩提的本身，無窮無盡，每一隻都帶有衰老的氣息。

“噫，竟然是蟲子，你在身體養蟲子嗎？好～惡心哦～”沒有興趣還來送死做什麼？拿他當做消遣？

五條悟記得菩提，他也知道此刻和他對話的并非菩提的本體，更别提這裡無窮無盡，混雜在人群當中難以被逐個祓除的蟬。而要一口氣清除掉這些蟬，勢必會牽扯到其他人類——而直到現在，那個帶有獄門疆的羂索，菩提的本體以及那個能夠改造人類靈魂的縫合線咒靈，至今不知躲在何處。

啊啊，這就是那個羂索自認為他一定會鑽進這個圈套的原因？

“不是吧，你們不會以為我真的會在意這些人的死活吧？”

五條悟站在原地，用隔着無下限的身體，格擋了那些攜帶着衰老氣息的蟬。

“——老夫隻是好奇…你，究竟有什麼值得被他看上的。”仿佛看透了五條悟的想法，隐藏在人群裡的灰白色的蟬，伴随着嘈雜的蟬鳴，異口同聲地說道，“現在看來，隻是一個壽命有限的普通人類而已…沒什麼大不了的。”

臉雖然能看得過去，但遠遠比不過它的阿蟬小姐的美貌；長得太高了，實力太強了，平時夫妻生活可能會不太和諧，十真小少爺會被家暴；說話也很粗魯，性格一看就很糟糕，和十真小少爺完全合不來；工作也很忙，一看就是不顧家的類型，十真小少爺會被餓死在家裡。

阿蟬小姐的後代們眼光似乎都不怎麼好。

果然世界上無人能及它的阿蟬小姐般完美啊。

自動閘口打開，被身邊的人莫名其妙的慘死給驚吓到的人群，比起與五條悟對峙的兩個特級咒靈更像被法力擊敗，四下潰散的妖魔鬼怪，頂着各種稀奇古怪的妝容和造型，在軌道上潰逃着，沖入了五條悟與咒靈交戰的戰場。

“跑下來可是會死的哦。”

五條悟的勸解并沒有被驚慌失措的人群們接收到。不是所有人都能看到正在與他交手的咒靈和四下飛翔的灰白色的蟬。

花禦和突然出現的菩提同時朝着五條悟攻了過去。它們一個維持着領域展延，另一個則是憑借自身術式的特殊性，突破了五條悟的無下限封鎖。它們攻擊的餘波，又殺了幾個擋在它們攻擊軌道上的人們。

五條悟在攻擊臨身前跳了起來，站在月台的圍欄上。

“啧。”

領域展延？是跟合作的詛咒師學的吧？這麼一來，确實能夠中和他的無下限，打到他。

而那更為棘手的“菩提”想要維持化身的情況和他對敵，就用不了領域展延，隻能用自身的咒術的特性，讓他的無下限的咒力“衰老”最後分解消失。

“嗯——沒這麼容易對付是吧？你們這些幾百年前活下來的頑固派都很頑強呢。”

菩提的近身并不強，但它也沒有和人近身的必要，它的術式足以讓它自保的同時攻擊對方。

五條悟凝視着站在人群裡，那抹灰白色的身影。這隻臉上不情願，行動很有幹勁的咒靈好像從海上油輪開始，就對他家小男朋友格外地關注。

不會又是什麼“前世”的故人之類的吧？所以這算什麼？他偷了一顆沒人要的青橘子，鄉下果農打上門？還是他從樹叢裡綁架了一隻走丢的小狸花貓，責任心過剩的隔壁鄰居家的狗撲上來朝着他咬？哦，還有那些喜歡投喂的女妖怪們…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