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年10月18日，下午

京都，京都咒術高專，二年級教室

已經是秋天了，大概是因為外面在下毛毛雨的關系，從窗外吹進教室的風裡，都帶着一股泛着雨水的氣味的冷意。

京都咒高二年級的教室裡，此刻聚集了整個學校所有的女生，兩個二年級，一個三年級。而二年級的兩個男生此時都不在校内。

也不知道為什麼，今年的咒靈特别多，尤其從六月開始直到現在，明明天氣已經轉涼，時間也來到了十月中旬了，那些準一級以上的術師經常忙得腳不沾地。三年級的東堂葵和加茂憲紀，二年級機械丸，這三人都好些天沒出現在高專内了，更别提常年在外實習的四年級和會接私活的虎杖悠真。

但虎杖悠真這次被東京校那位五條悟帶着一起失聯一周的情況，還是第一次。每當問起負責他們的輔助監督田邊監督和岡山監督，都被二者支支吾吾，欲言又止地給轉移了話題。他們的模樣，一看就是虎杖悠真去執行“見不得光”的任務。

上面偶爾會派下來這種類型的任務，通常是因為發放人或求助人身份敏感，或是任務信息不全，隻能由高級别的咒術師随機應變。

“嘁，結果那個變态生活過得很滋潤嘛，早就說過不用擔心他那種人啦，霞。”

禅院真依感覺虎杖悠真失聯的這些天，他們的擔心都像是喂了狗一樣。

那種人有什麼好擔心的呢？好人不長命，禍害遺千年，那個家夥在外面能出什麼事？更何況失蹤的時候身邊還有那位五條家的六眼家主。

“最擔心的好像是真依吧？”身為前輩的西宮桃歪着頭，手裡捧着從自動販賣機裡買的熱可可奶茶，甜膩的可可裡，混雜着濃厚的人工香精的味道，充盈在她的口腔裡，令她忍不住吐了吐舌頭，“真難喝，如果不是因為下雨的話，我們現在可以坐在溫暖的咖啡廳裡，吃新出的秋冬限定款的英式早餐了。”

“說起來，我昨天終于看到悠真的臉了哦，雖然看上去很高冷不好接近的樣子呢。”三輪霞坐在自己的位置上，雙手壓在寫了一半的任務報告上，“但是跟其他男生比起來，超帥的！眼神很溫暖呢。”

“那是什麼鬼形容啊？”禅院真依聳肩，忍不住吐槽，她用手撫平了手臂上的雞皮疙瘩，完全看不出來她曾經被虎杖悠真那張看似高冷的臉給迷惑住了的樣子，“是白長了一張俊臉的低情商面癱渣男啦。”

“嘶——我聞到了一股酸味。”西宮桃笑嘻嘻地轉頭對着三輪霞說道，“哇，霞說得我也想看看悠真面具後的模樣了，我也沒見過呢。”

那些稀奇古怪的面具，不是才是虎杖悠真的本體嗎？少了那些面具，感覺會很不習慣呢。

“诶？酸味？有嗎？”三輪霞愣了一下，深深吸了一口空氣，一臉疑惑，“都是雨水的味道啊，好像還有一點煙味？”——應該是來更新自動販賣機裡面商品的外來人員在樓下抽煙吧。

西宮桃和禅院真依對望了一眼，禅院真依則是露出一副不耐煩的表情。

“不說這個啦。诶，真依，妳的‘由宇妹妹’她最近還好嗎？”西宮桃貼心地換了個話題，“她還在自行調查着那個咒靈嗎？”

槙村由宇，是負責東山區K女子大學一帶的外部協力人員，「窗」的成員，她是天生就能看見詛咒的女性，最近正在調查從今年六月起，京都内四處徘徊作案，讓人類出現傷亡的咒靈。據槙村由宇的調查顯示，犯下這一系列襲擊事件的咒靈是同一個。也就是說，這個咒靈具備大範圍徘徊移動，并且傷害到人類的能力。

在一周前，她們三人在京都車站八條口附近偶遇了這個曾經被禅院真依救過的少女，她似乎已經找到了一絲咒靈徘徊的規律，并推測了接下來這咒靈會在東福寺出現。

「——我最多隻會确認一下殘穢，畢竟我非常清楚咒靈是多麼恐怖的存在。」

染着淡紅色頭發，穿着米色西裝外套的少女，俏皮地朝着禅院真依眨了眨單邊的眼睛。

「我若是遇到危險，請妳要再來救我哦。」

禅院真依有些不耐煩地眯起了雙眼。

「…我會看在司康餅和吉拿棒的份上。」

「了解！」

槙村由宇…是那個女孩子啊…明明她不過是幫對方祓除了一隻蠅頭而已，竟然讓槙村由宇為了幫助她這個“救命恩人”而成為「窗」的一員。

禅院真依有時候挺後悔救下槙村由宇的，槙村由宇完全沒有将她最開始的告誡聽進去嘛。

——誤以為自己有靠山，是一件很要命的事情（注1）。

“什麼啦！我跟她隻是普通認識的關系而已。”

“可是她喊妳‘姐姐大人’诶。”

“那是那個孩子在自作主張，我都說了不要那麼叫我了。”

“可是由宇很崇拜真依吧？”

外頭的走廊隐隐約約傳來田邊監督急切、焦躁的說話聲，他似乎在和誰講電話。

“K女子大學附近的「窗」，槙村失聯了。”

“應該已經為時已晚了。”

“…最低等級也有二級的程度…現在高專準一級以上的咒術師完全沒空。”

“不可能有救援任務…”

“是的…沒辦法，槙村是擅自調查，她沒有值得半點同情的地方。”

教室裡的黑發少女的表情變得一片空白。

「我若是遇到危險，請妳要再來救我哦。」

少女的充滿信任的話語，不斷在禅院真依的腦海裡回蕩着。

“我怎麼可能去救她？”

*

京都南丹市日吉町神子谷，日吉水壩

一枚白色的絵馬從上方落下，沉入了藍綠色的湖水中。綿密的秋雨在這個時候，突兀地停了下來，露出了雲後的太陽。

日吉水壩為近畿地區規模最大，同時也是日本第一個對外開放參觀的水壩。它主要是為了防洪而建設的，平時的作用是維持桂川河水流量和保護河流環境，對京阪神及周邊其他城市部分供水。同時，這裡溢出的河水還被用作水力發電。

虎杖悠真對與幸吉選在這裡并不算太意外。與幸吉所使用的機械丸和制造機械丸的流水線，都需要大量的電力，通過水力發電獲得的電力，可比藏身在居民區或是普通輕工業區來得靠譜得多，如果不想被電力公司三天兩頭上門查看電表或是催繳電費的話。

站在水壩堤體上的虎杖悠真，在放出手中血液凝結出的善知鳥後，看向身後的人造湖——天若湖。天若湖是關西最好的釣魚點之一，這裡有豐富的黑鲈魚資源，遊客可以自行攜帶船隻前來釣魚。此外，由于自然環境的保護良好，天若湖甚至出現了瀕危的大鲵。

但今天是周四，因為不在周三的遊客參觀日，日吉水壩長長的堤體上見不到除了他之外的第二個人，就連天若湖上也沒有前來釣魚的釣客。

說起來，這附近好像還有綜合溫泉設施來着。

撐着一把黑傘的虎杖悠真拿起手機，拍了幾張自然風景，保存在自己的相冊裡。他看着對話框，想到自己特意支開的幾個人。他沉吟了幾秒，謹慎地分别詢問了留在他們附近的眼線，又查詢了手機定位後，才稍微松了一口氣。

誰都可以出現在這裡，哪怕是庵歌姬或是東京校的學生，甚至虎杖悠仁也可以，唯獨五條悟不能出現在這裡…起碼那個披着夏油傑的皮的羂索出現之前，五條悟不能“在這裡”。

否則，羂索一定會吓到不敢出現。

不，或許，五條悟會因為看到疑似“死而複生”的人，而呆呆的站立在那裡，導緻羂索趁機使用獄門疆封印住五條悟。

至于為什麼是五條悟，因為他是目前的最強以及最礙事的那個。此外，虎杖悠真也不認為羂索會拿這種小東西來對付他。會是什麼呢？虎杖悠真也很好奇，他上輩子在意的人全部都死了，就連出目次郎的屍體也被他吃了；而這輩子在意的人…他不認為那些選擇站在秩序、站在善的一方的人，會出來幫助喜歡搞事的羂索，包括他的美人師傅，九十九由基在内。

——除非羂索願意和他的美人師傅探讨如何讓全世界無咒力化。

但不太可能，虎杖悠真欣賞羂索對于探索未知渴望與好奇，了解他那時不時冒出的惡趣味，尋找和制造樂子的能力；為了目的而忍耐，漫長等待和不擇手段，這還是虎杖悠真從對方身上學來的。

也許對方一開始就隻是想要借着出目次郎的身份接近繼國十真，在繼國十真最需要的時候背刺他，并以繼國十真不可置信的目光和恨意為樂…但這種趣味也過于低端了一些，但繼國十真身上有什麼好值得他費心費力數年來圖謀的嗎？

繼國十真并沒有什麼特殊的力量，他修煉不出法力，也沒有使用靈力的天賦，就連咒靈也隻是能看到的程度。除了腦子很好使，就隻有劍術上的天賦而已。

一個疑似想要複活兩面宿傩，活了最少數百年的術師圖謀一個平平無奇，沒有特殊力量的武士做什麼？當做樂子打發時間還是突發奇想準備真的救濟世人？大慈大悲濟世之羂索？

呵，少惡心人了。

“那麼，我親愛的羂索君，您又在想些什麼，又想做些什麼呢？”

在背叛了曾經的“他”之後，又三番五次換着不同的皮在他面前晃蕩，甚至成為他這輩子的親生母親……還真是有夠變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