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大哥哥身上的味道,有點奇怪。」
「哦?炭治郎聞到了什麼呢?」
「是…不太好的味道,血的味道…還有很奇怪,很多東西混雜在一起的香味。」
年幼的長子張着一雙和父親如出一轍的紅色雙眼,看向前方一手抓着一個男孩的藍發少年。
「…有點像是家裡那個破掉的水缸,裡面的水一直在往外流哦。」
*
東京府奧多摩郡雲取山,竈門家
“原來如此,這兩個孩子是虎杖先生你的外孫嗎。”
虎杖悠真和時透兄弟的外表和年齡,似乎并沒有影響這位竈門家的一家之主的判斷。竈門炭十郎和他的妻子竈門葵枝就這樣相信了他的一面之詞,讓他們在竈門家躲避起了風雪。
“虎杖先生和他們也是被這場風雪困在山裡的嗎?這場雪下得還真是大呢”竈門葵枝端來了裝着熱水的茶杯,放到虎杖悠真面前,“給,是熱乎乎的大麥茶哦。”
虎杖悠真怔了一下,才輕聲道謝,淺淺地抿了一口不知道什麼味道的茶水,偶然瞥見了竈門家的長子疑惑又不安地看着自己。
聽說小孩和老人反而比成年人要來得敏銳。這個小鬼是發現了什麼,所以在怕他嗎?
“不,是因為他們發燒了,所以我帶着人到雪地裡待着,降溫。”
“咦!!但孩子發燒了,也不能往雪地裡去呀。”竈門葵枝取來兩塊放涼的濕布,放在兩個比她的長子小一點的男孩額頭上,又搬來了她和丈夫和厚被子,蓋在他們的身上,被角緊緊地塞了起來,杜絕了冷空氣的灌入,“用涼水降溫,還要注意保暖…這種天氣跑到雪地裡隻會加重風寒呢。”
虎杖悠真眨了一下眼睛,那雙已經恢複正常模樣的眼瞳裡,充滿着恍然大悟。
“原來是這樣的嗎?”畢竟從第一世死亡開始,多次轉世的他,好像再也沒生過什麼病了,除了死得比較早這一點之外,似乎也沒什麼大問題,“受教了,感謝您,竈門夫人。”
“哎呀,沒事啦,您一個人帶着孩子,一定也很不容易啦。”竈門葵枝抱起了睡得有些不太安穩的幼子六太,手臂搖晃,輕輕地哼起搖籃曲,“綿綿小山上的小兔子,為什麼耳朵那麼長(注1)…”
虎杖悠真颔首,默認了。他的确是不太會跟小孩子相處得來的那種人,他好像隻會把小孩給莫名其妙地惹哭後,扔給孩子的母親或是其他人來哄,就好像天生與孩子這種散發着奶香味的柔軟生物,徹頭徹尾的合不來。
竈門炭十郎取來了屋後倒塌的柴房内,較為幹燥的木柴,放在火爐旁邊。火焰的溫度在烘幹着那些柴火時,也将木頭烘烤出些許帶有柔軟的松脂氣息,非常好聞。
這位面帶病色的父親擦過手後,坐下,溫柔地注視着他的妻子和孩子們。他咳了幾聲,接過了似乎有些不敢靠近虎杖悠真的長子,遞來的溫水。
“等你的孩子們都退燒了再走吧。”竈門炭十郎對着虎杖悠真說道,後者正在挪動着自己的身體,似乎想要坐得離懼怕他的竈門炭治郎遠一些,“在雪天裡行走也太危險了,這場雪來得也有些莫名其妙…還不知道什麼時候會停下,就連白日裡的陽光也被這雪給覆蓋了,也許是上天發出的警示吧。”
竈門炭十郎略在“陽光”一詞上,稍微加重了些語氣。
虎杖悠真擡眼看着他,似乎是意識到了竈門炭十郎的言下之意。虎杖悠真聽着這名呼吸頻率有些耳熟的男人的心跳聲和他血管裡血液的奔騰聲音,沉默了幾秒。
真敏銳呢,都知道了啊。
“那你們還放我進來躲避風雪?不怕引狼入室嗎?”虎杖悠真态度很随意,說話的聲音也很輕,就像是擔心吵醒了屋内沉睡的孩子們,他像與普通人對話那樣,和竈門家的男主人閑聊了起來,“您的孩子很怕我,這樣…也沒關系嗎?”
“炭治郎啊?大概是因為帶孩子的野獸是最兇狠。”…也是最柔軟脆弱的。
竈門炭十郎微笑着看向小臉燒的發紅的時透兄弟,兩個長得一模一樣的男孩即使是在昏睡中,手也是緊緊地拉在一起,感歎道:“你的孫子們感情真好啊。”
有些疑神疑鬼的虎杖悠真沒接竈門炭十郎的話,他總懷疑這個看似老實淳樸的男人是在試探些什麼,特别是對方的呼吸方式竟然是日之呼吸,還姓“竈門”這個在文檔裡面多次出現過的姓氏…所以,那個看起來有些懼怕他的小孩,就是未來那位殲滅了鬼舞辻無慘,還變成鬼王二代的竈門炭治郎咯?而産屋敷那裡記載中,提到過竈門炭治郎擁有非常敏銳的嗅覺…
那麼,竈門炭治郎是因為聞到了自己身上的味道,才有些恐懼他的?
“…夏天裡下雪不好嗎?消暑。”他可是構思了很久,翻了不少能劇劇本,才找到他體内血鬼術所認可的劇本呢,“‘鄒衍恸哭,燕霜飒來(注2)。’,不久前還有人在說那位議長先生的死必有冤屈,才會讓整個東京在夏季裡連續下了快六日的大雪。”
——雖然那位議長的确是虎杖悠真讓人去殺的。
——他是不會對普通人主動下手沒錯,但他會讓别人去做。
“您覺得呢?”
虎杖悠真看着這個有着紅色眼眸,額頭有着紅色斑紋,還能夠使用日之呼吸的男人——是同叔祖父大人那樣,天生的赫灼之子啊。就是不知道這個生來不凡的男人,是否也能夠同他叔祖父那樣,活過二十五歲的詛咒。
畢竟,他也是仗着在這百年多來的半夢半醒中,創造出來的特殊血鬼術,才能逃過那個斑紋的詛咒。而上輩子的繼國十真和身邊的那些人,誰也沒能逃過,在那個人襲來的半年前,作為日之呼吸的使用者繼國十真,身體便已經出現了些許不妙的征兆。
隻是,竈門炭十郎這身體未免也太差了一點,看上去也沒幾天好活了。
但這和他這個過路的無關。
“但這種突如其來的雪天會讓很多地方受災啊。”
“…還真是好心啊。”在這個有着鬼物肆虐的世界,善良的人可是活不了太長時間的。
虎杖悠真說了一句不隻是誇贊還是諷刺的話,便從屋子的一角站了起來,将門拉開了一小條縫,沒再說其他的話,往外面走去。
“诶?虎杖先生?您這是?外面那麼大的雪啊…”抱着孩子的竈門葵枝顯得有些擔憂,“真希望這雪趕緊停下呢。”
“不用擔心,竈門夫人。”虎杖悠真從袖子裡掏出一塊逐漸褪去血色的白色絵馬,放在手上,朝着竈門夫婦攤開,“外面,馬上就是個好天氣了。”
「血鬼術·脅·絵馬」
是屬于他上輩子作為摩羅的時期,為了解決領地内的幹旱,在從能劇《絵馬》裡得到的靈感後,創造的血鬼術。是一個隻能為自己之外的人抽取繪馬,更改一地天氣的術。
神侍手裡的白色繪馬預示着好天氣,黑色繪馬預示着下雨。
——在能劇五番立裡,作為初番目的脇能,大部分是描述神與神靈相關的事物。
“謝謝竈門夫人的茶,那兩個孩子還需唠叨一陣。”
說完,那道绛紫色的身影,将白色絵馬挂在木闆門上後,便轉身消失在了茫茫的雪夜之中。
說也奇怪,在虎杖悠真離開了之後,外面的暴風雪漸漸小了下來,不到十分鐘,雪便停了。天空的灰色厚紗被無形的手給撕裂開來,露出了一輪上蛾眉月和綴着無數繁星的黑絲絨般的天空。
從門窗縫隙裡鑽入的風,帶着一絲融雪時的涼意和濕意。
“呀,不會是遇到了日和坊(注3)大人了吧。”竈門葵枝捂着嘴,笑着說道,“或許是在山裡修煉有成的山伏(注4)?”
拍了拍在他耳邊小聲說話的長子的肩膀,竈門炭十郎微笑着注視着那枚被挂在門上的白色絵馬,說:“可能是那伽王(注5)或是水分神(注6)的使者吧。”
那對姓時透的兄弟,在第二天天亮時退了燒,一前一後地醒了過來。
長相一模一樣的時透兄弟,性格卻是南轅北轍。哥哥時透有一郎在發現被“祖父大人”丢下後,用力搖晃着弟弟時透無一郎,嘴裡說着些嫌棄弟弟是個傻乎乎的笨蛋、輕信他人之類的話語,然後又因為内心藏着的情緒被竈門炭治郎給聞了出來,單方面跟時透無一郎鬧起了别扭。
“哇,鬧别扭了诶。”
“好遜哦,有一郎哥哥。”
“走啦,我們趁着雪沒化,去外面堆雪人吧,無一郎哥哥。”
竈門竹雄和竈門茂兩個小一點的男孩拉走明顯比較好說話的時透無一郎,朝着外面跑去。
“你幹什麼!無一郎哥哥的病才剛好啊!!”竈門花子在細心地将窗戶為時透有一郎關好後,氣沖沖地追了出去,“多加一件衣服啊!!你們!!”
“有一郎也想出去走走嗎?”
竈門葵枝關切地看向時透有一郎。她抱着一個明顯是新編織,還帶着綠色的藤籃,推門走了進來。這個籃子一大早就出現在他們家門口了,裡面放着錢币、食物和衣服,也不知道是誰放在那裡的。
“…”時透有一郎轉過頭,将頭縮回了被子,仍是一副鬧别扭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