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白啊……多麼新奇的答案,一個虎杖悠真從來沒有思考過的答案。
原來那麼多奇怪的行為,是在試探他或給他暗示嗎?
這麼一來,一切的反常便有了解釋。
——真糟糕,是他完全沒有仔細探索過的領域。
——一個無法用理性思維來衡量一切的未知領域。
拒絕五條悟應該不會怎麼樣,但接受之後,他會跟這位最強術師發生些什麼,這些事情又會對他所既定的計劃産生什麼樣的幹擾…這是虎杖悠真無法知道的未知。
無法理解,無法預測,無法操控,在這種情況下,如雨後的操場中央的草地上,一蓬蓬爆發生長出來的白色菌菇般,滋生而出的不安,恐慌,焦躁,以及……興奮、新奇和有趣。
今天種下的未知種子,是草本還是木本?喜歡陽光和雨水嗎?幾周後會結出花苞嗎?那花又是什麼顔色的?這些虎杖悠真都不知道,一切與他而言都是一片空白和未知。
所以——
要試試種下這顆種子嗎?
“我以為是新的惡作劇方式。”虎杖悠真說,“我還特地從伊地知先生和家入小姐那邊要了你的就診記錄。”——尤其是着重查詢了心療科的就診記錄。
他接過了女仆小姐送上來的提拉米蘇,放到五條悟面前,狀似平靜,一點也看不出心中曾經有過那麼多複雜的想法。
“哈哈哈哈哈!什麼嘛,你竟然還問了伊地知哦?直接問我要就好了啊。”五條悟從手機相冊裡面翻出一大堆照片,洋洋得意地展示給虎杖悠真,“大家都說我超~健康~包括牙齒和血糖。”
虎杖悠真瞄了一眼五條悟手機上的自拍,一手肘撐在桌子上,手掌托着下巴。
“你…很緊張?”都在胡言亂語些什麼啊。
“是啊,你要感受一下五條老師的心跳嗎?”五條悟大大方方地攤手,挺胸收腹,“來嗎?”
虎杖悠真看着五條悟。白發藍眼的高挑男人眯着眼,朝着他做了個鬼臉。
“所以——你要追我嗎?”
坐在虎杖悠真對面的白發青年,也不急着現在就要虎杖悠真的回答。心情頗佳的他哼着他改編的《爛橘子之歌》,慢悠悠地拎着蜂蜜罐,往他的提拉米蘇上傾倒蜂蜜。
虎杖悠真删掉了手機桌面上的“日本語詞典”。橙黃色的眼睛裡,倒映着那金黃透亮的粘稠液體。這一刻,他仿佛幻視對面的椅子上,仰面躺着一隻渾身雪白的家貓,矜持地舔着自己的前爪,眼角有意無意地往他這裡瞥,像是在等對面的人類主動伸手,握住它那隻清理得十分幹淨的爪子,在它的粉紅色肉墊上落下蟬翼一樣輕柔的吻。
虎杖悠真輕輕地吐了一口氣。
虎杖悠真向來是無意去揣測深究别人那些沒有表露出來的情緒的。無他,那樣太累了,他讨厭所有需要動腦思考的事情。那些人不過是“别人”,或是有價值的“工具人”,但仍是屬于無關緊要的範疇。他隻在意被他劃作“同伴”的人,不過兩個而已——
九十九由基,在他剛殺了滋賀的能面師,離家出走的時候碰到的,把他撿回去的師傅;
東堂葵,在他陷入糟糕的過往記憶裡時,用拳頭把他打醒的師兄。
除此之外,京都校的咒術師們,隻是特别一點的,和他一個陣營的同僚。同僚不是朋友,更不是同伴,這一點,虎杖悠真一直區分得過分清楚。
曾經僅有的兩個親人,也隻有虎杖悠仁對他而言是特别的,他們身上流淌着同樣的血液,同樣是被附身的女人所生下的異類。而至于虎杖倭助,他一直記得兒時這位老人,曾經有一瞬間,對着他的驚疑和戒備——直到老人去世,一切煙消雲散後,虎杖悠真才意識到那其實是不必要的别扭。
那麼,五條悟呢?
在最初那種不歡而散的見面後,竟然在短短四個多月,兩人之間的關系像是發生了化學反應那樣,發生了極大的變化——在最初,沒見到本人之前,虎杖悠真一直是将五條悟當做他的假想敵的——直到虎杖悠仁的命被五條悟保了下來,而他自己也沒怎麼被牽連到。
于是,不想欠下五條悟人情的虎杖悠真,主動提出了交易——這大概是兩條不相幹的線交集的開始吧。
擁有強大實力的五條悟是一個很難以被虎杖悠真定義的存在。他有時像是值得相伴前行的同伴,但大多數時候隻會讓虎杖悠真想要揍他一頓。不管虎杖悠真說什麼、做什麼,他都不會莫名其妙地生氣,甚至還會笑嘻嘻地主動湊上來說些無厘頭的話,興緻來了就半夜三四點喊他出去探店。
五條悟活得很随性,潇灑,自由,沒心沒肺,不會過多幹涉别人的選擇…是個不錯的選項。
如果交往的對象是五條悟這位最強的話,雖然他會卷入更大的麻煩裡,但隻要五條悟不出意外…從各方面來說,終究是收益大于風險。
其實試一下,也沒什麼損失,不是嗎?誰也不是會過多糾纏的或是為此傷感許久的性子,無論是五條悟還是他自己,都不是什麼閑人,有着屬于自己的理想和目标。
所以——
要試試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