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還在想，你什麼時候會過來。”

“悠真。”

出現在虎杖悠真眼前的，并非機械丸的本體，與幸吉，而是一具模樣看上去和機械丸差不多，但實際差别很大的金屬傀儡。這具烤漆顔色略微暗沉的機械丸并沒有搭載用于輸出咒力的炮口，隻是一個簡單的金屬外殼，加上揚聲器和聽筒而已。

與幸吉似乎對于虎杖悠真的到來，早有預料，就連留在此處的傀儡，也不過是一個沒什麼用的玩具。

沒有見到與幸吉，并不是個好預兆，相反的，證實了他與外人勾結，将他本體轉移走的事實。

——如果不是當了内奸，當了叛徒，他為什麼不跟保護他十多年的高專上報地址變更呢？

“所有人都以為你跟東堂又去做任務或是兼職了。”

“但我知道，你找上門來，是遲早的事情…”

原來如此，與幸吉放置的傀儡不隻是高專裡面那個機械丸，還有其他隐蔽的小型傀儡嗎？

如果是像蟲子一樣的大小的傀儡的話，的确很容易讓人忽略。

虎杖悠真掩蓋在能面後的臉色微變——那豈不是，他的術式，招式，領域的情報，還有過往的戰鬥過程，都有可能被與幸吉看在眼裡，當做情報發送給那幾隻咒靈和與其合謀的詛咒師？

“…真是方便的術式。”虎杖悠真輕聲評價道，“你知道，三輪跟加茂受傷了嗎？”

——三輪霞和加茂憲紀的傷，間接原因是你導緻的，與幸吉。

“我知道！但是，我沒有想到他們…”與幸吉的聲音戛然而止，似乎不願意多聊這個話題。

幾秒後，與幸吉的聲音才伴随着滋滋的電流聲，又一次透過機械丸的揚聲器傳出：

“很抱歉，我現在什麼也無法告訴你，關于‘他們’的。”

現在無法說出口？所以是想要說，但因為某些緣故…是立了束縛吧？與幸吉跟咒靈或是某個詛咒師。

“請相信我…我，隻是想要跟大家在一起！”

“我想要親眼，用我的眼睛，看見大家！！”

“…”

明明不過是失真的電子合成音，虎杖悠真竟然從裡面聽出了一絲認真和請求。

但任何一具機械丸上，與幸吉都沒有設置情感表達功能，所以也無從得知操縱這具傀儡之後，術師本人的所思所想。

「真糟糕…看不到與幸吉本人，無法從他的表情變化來判斷他每一句話的真實性。」

「想要『跟大家在一起』…是什麼意思？樸素版本的大團圓願望？」

「要相信他嗎？」

——在，自己的小弟們也在這次襲擊裡差點死掉的情況下…

“信任，是很脆弱的。”

虎杖悠真走進機械丸面前，伸手搭在它的右側手臂上，輕輕一捏，便捏斷了右金屬臂的線路。據他所知，與幸吉本人并沒有右臂——就算感知相連接，應該也不會痛吧。

“你…是故意的吧，悠真？”

“什麼？”虎杖悠真故作不解。

虎杖悠真是故意的嗎？他就是故意的。虎杖悠真從來就不是那種好脾氣的人，現在之所以沒能當場鬧起來，還多虧了與幸吉的本體并沒有出現在他的面前。

——暴揍一個什麼感覺都沒有，又不會哭叫反抗的機器人，一點樂趣都沒有，反而會更加煩躁。

與幸吉想見誰，想和誰在一起，虎杖悠真不感興趣。但一旦發現自己被放在「大家」的範圍裡，他就全身上下感到不對勁——他可不喜歡加入這種不必要的，人還多的聚衆活動。

算了…既然在團體戰裡，與幸吉主動示好，那麼自己身上，一定有他想要或是能幫得到他的東西。那麼——

“交易吧。”

“可以，和‘他們’有關的事情，我不能說。”

“我想知道的不是這個。”虎杖悠真說，“我有腦子，會自己分析。”

這話聽上去像是在諷刺跟咒靈一方合作的與幸吉，是個沒腦子的蠢貨一樣。

*

京都，某處水壩附近的地下室

浸泡在裝滿營養液的浴缸裡的與幸吉，長長地吐了口氣。

京都校的一衆校友裡面，與幸吉最不想直接接觸的就是虎杖悠真這個人了。無他，因為虎杖悠真性格不僅跟東堂葵一樣難搞，心眼多得跟個篩網一樣，作為同伴雖然很可靠，但也會經常被虎杖悠真那張嘴和那愛理不理的态度氣得火冒三丈，時不時還要幫他收拾各種爛攤子。

但如果要挑一個人，作為對抗真人的第一人選，與幸吉還是會選擇能夠輕而易舉傷害到真人靈魂的虎杖悠真。

想要說動虎杖悠真幫他并不難，前提是與幸吉能拿出虎杖悠真想要的東西。

與幸吉那張被繃帶遮擋的面孔上，出現了苦澀的笑容。

「我有兩個要求。一是，幫我找到獄門疆的下落…」

他面前彩色的電子顯示屏上，顯示出虎杖悠真的身影。一張眼部和牙齒塗金，面部表情猙獰的能面，擋住了虎杖悠真所有的表情，失真、扭曲的聲音從揚聲器裡傳出。

聽到這裡，與幸吉長長地吐了口氣。恰好，知道咒靈們和那位詛咒師計劃的他，知道獄門疆在他們的手裡，并計劃用獄門疆在萬聖節那天封印五條悟。

但是…虎杖悠真要獄門疆做什麼？

“這個我知道，但不能說。”

因為在和真人的約定完成前，與幸吉無法主動透露跟那些家夥的計劃有關的事情，包括計劃的關鍵，用于封印五條悟的獄門疆。

不過即便如此，與幸吉也知道虎杖悠真能夠聽懂他的言下之意，猜到獄門疆在誰手裡。

果然，他見到屏幕上的虎杖悠真點了點頭，像是明白了什麼。

“第二個呢？你想知道什麼？”與幸吉問道。

畫面中的虎杖悠真一手摁在自己的面具一側，微微歪着頭，做思考狀。

「第二個啊…我要知道，現在有多少術師額頭有無法愈合的傷口或是縫合線，還有這些人的身份。」

額頭的傷口，無法愈合的術師？

與幸吉想到了出現在他面前，帶着真人來和他交易，定下束縛的夏油傑。那位特級詛咒師的額頭上，恰好有一道圍繞着整個頭顱的傷口。

虎杖悠真什麼時候見過夏油傑了？是最近嗎？

與幸吉可是記得那位詛咒師從他這裡要了不少關于虎杖悠真的情報，那人似乎對于虎杖悠真特别感興趣，就像是女人迷戀着展窗内璀璨華美的珠寶一樣。

虎杖悠真索要的是「額頭有着縫合線傷疤的術師」的身份，并不是要與幸吉透露咒靈們的計劃和與他們同流合污的術師的身份，不在束縛之内，是可以說出來的。

“我知道一個——去年百鬼夜行的主謀、據傳聞死在五條悟手裡的特級詛咒師，夏油傑。”

「嗯…？這樣嗎？原來如此。」

虎杖悠真松開摁在機械丸身上的手，雙手環抱住自己的手臂，仰着頭，望着髒兮兮的天花闆，嘴裡嘀嘀咕咕地，也不知道自言自語了些什麼。

至少與幸吉沒能聽清。

“還有什麼問題嗎，悠真？”與幸吉有些不太放心地問了一句。

難道虎杖悠真不滿意他給出的情報？

「沒有了。」

「那些髒東西再來找你的時候，通知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