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死之人，能夠什麼都不改變就直接複活嗎？

不是背負着鬼的詛咒，也不是變成咒靈或是咒物苟活，而是切切實實得像活人無疑。

那樣的人…究竟算活着還是死了？

——而不斷轉世重生的他，還算個活着嗎？

人說逢九是個劫，總有人活不過含“九”的歲數——他想要作為人類活下來，作為人類活過30歲……至少要活得比之前都要久。

死而複生後，額頭有縫合線的“虎杖香織”和“夏油傑”；繼國十真被盜的遺物；自動送上門的，屬于繼國十真的遺物；“夏油傑”在如月車站對自己熟稔的态度；就連自稱是妖怪還是神靈變作的特級咒靈菩提，對他的态度也很奇怪。

如果說，他作為“虎杖悠真”重生在這個世界上的這件事，本身就是人為因素導緻的呢？

——如果他不再是人類的話，「活着」這件事，還有必要嗎？

——他的情況是個例嗎？還是暗中有更多的“人”也是如此？

就像是有了□□的詛咒一樣。

他是如此，那作為自己兄弟誕生的虎杖悠仁呢？他的誕生，他的經曆，無不在叫嚣着「有問題」。或許，他們的誕生，都是“虎杖香織”從中謀劃，将他們當做是棋子，想要用他們來達成她不為人知的目的。

虎杖悠真一個人坐在一家新開的咖啡店的角落裡，目光落在桌上的冰淇淋松餅上。他已經坐在這裡很久了，久到松餅中間的冰淇淋已經全部化成黏稠的奶昔，黏黏糊糊的流滿了整個瓷盤。

左上角放着的黑咖啡，裡面的冰塊已經全部融化，玻璃杯的外壁那層凝結的水霧，也完全蒸發幹淨，隻留下幾個有些模糊的指紋。

站在櫃台後面的店員，已經頻頻往虎杖悠真所在的方向看過來幾次。最後，這位年輕的店員，放下了手裡的工作，朝着虎杖悠真這桌快步走來。

“您好，客人，請問您身體是有不舒服的地方嗎？”她有些擔憂地看着虎杖悠真，“冰淇淋都化了，我給您重新做一份吧？”

“咖啡也給您換一份吧？還是要加了豆蔻的冰美式嗎？”

虎杖悠真看着這名店員拿着杯子和餐盤離開的背影，默默地在餐具下壓了紙币，起身離開了咖啡店。

一如既往地，虎杖悠真忽視了其他人的善意。

咖啡店對面的街道，停着一輛黑色的豐田，一個臉上戴着「孫次郎之面」，被這個危險的特級咒物控制住的年輕男人，機械地為虎杖悠真拉開了車門。在他坐好，關上車門後，便回了駕駛座，發動了車子。

虎杖悠真知道除了他之外的人類，戴上了「孫次郎之面」之面的結果是什麼，但他不是虎杖悠仁那個不願意殺人的善良小孩，他并不會為了一個和他不相幹的詛咒師的死亡，而感到愧疚不安或是遺憾。既然選擇了跟蹤他，并對他産生了殺意，讓虎杖悠真就這麼無視他，什麼也不做，是不可能的事情。

——就如虎杖悠真無法忽視五條悟能夠輕而易舉地殺掉自己一樣。

為此，虎杖悠真總要準備一些應對五條悟的計劃。

殺掉是很難做到的，那麼，封印呢？限制住五條悟的咒力呢？靈魂攻擊呢？失去了氧氣、水和食物的五條悟還能存活嗎？五條悟再強也會遵守着自然的規則衰老，再強也無法避免他會因為情感而做出取舍——虎杖悠真認為，隻要五條悟還是人，還屬于生物，隻要還沒有達到造物主的地步，誰都不是完美無缺的。

無論是天使還是魔鬼，無論是人類…還是詛咒。

“源信和尚的肉身所化的…獄門疆。”

而根據與幸吉的隻言片語，虎杖悠真猜到了他想得到的獄門疆，此刻正在咒靈方的手裡。

那可真是湊巧啊，咒靈們拿着咒物做什麼呢？在暢想自己被術師們逮住，制作成咒物的模樣？

他們難道也想…封印住五條悟？那可真是令人反感的“志同道合”。

*

東京，一座保留完好的武家屋敷

年幼的玄孫提起茶壺，将熱水沖入老人面前的茶杯裡。熱水将杯底新換上的幹茶葉卷起，形成一股嫩綠色的漩渦。随後，老人并沒有讓玄孫留下，而是吩咐他去附近的點心店帶一份和果子待客。

老人垂着眼，盯着杯中的茶水，微微蕩漾着的水波裡，印着這位日本最長壽的老人的面孔。

茶葉梗立起來了呢。

“似乎有客人最近要來哦。”他慢吞吞地說道。

老人說這話的時候，院子裡的松樹上，跳下來一個穿着濃紫色和服的少年。他無聲無息地從沒有關上的推拉門走了進來，站在老人身後。

不速之客橙黃色的雙眼裡，在清晨的陽光下，反射出一層淡淡的血光。

“産屋敷家的？”他用帶着奇異韻味的語氣問道，表情微妙地看着老人，“你是第幾代？”

老人呵呵笑了幾聲，并沒有為少年的無禮而感到憤怒。他喊年幼的玄孫拿來一個新的茶杯，親自放了一撮新茶，倒上熱水。

他擡起頭，見到少年的容貌後一怔，臉上浮起一點恐懼和不解，但又很快恢複淡然的模樣。

「上弦一…怎麼還活着…？為什麼鬼能夠…」

「不，雖然長得很像，但沒有那種迫人的感覺…是人類吧？」

“第98代家主，産屋敷輝利哉。”老人緩慢地說，臉上擠出微笑，“您呢？”

“悠真…我現在叫虎杖悠真。”

虎杖悠真絲毫不見外地坐在老人對面，喝了一口剛泡好的茶水。

少年伸手，放在右側額角，指頭上微微用力，揭下了一層連接着密密麻麻血管的「臉」，露出屬于虎杖悠真的模樣。他手裡的「臉」在離開虎杖悠真的面部後，延伸出來的血管萎縮、斷裂，「臉」上血色褪去，露出屬于死物的僵硬蒼白。

那是屬于虎杖悠真的「孫次郎之面」。

産屋敷輝利哉見狀，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

“原來是咒術師啊。”不過本人的眉眼間和黑死牟有幾分神似，也是繼國家的後代嗎？

“你認得我這張臉？”虎杖悠真說話少有的不用敬語，語氣相當不客氣。

“您會找來這裡，應該是知道鬼的存在吧。您的臉和曾經的上弦之鬼黑死牟很相似。”

産屋敷輝利哉擡頭，看着窗外的太陽。

“…差點以為那位上弦鬼也活了下來，那可真是災難。”

「也」？另一個果然是珠世那個狡猾的女鬼嗎？還是和她有關的人？

珠世這個名字，又一次讓虎杖悠真想起了被這個女鬼曾經戲弄過的經曆，面上帶出了幾分不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