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糟透了。
無論是人還是咒靈。
真煩啊,這個夏天。
虎杖悠真吞下手裡的咖啡鮮奶油蛋糕,苦澀的味道讓他眯起了眼睛,但脫口而出的卻是不相關的評價:
“不夠冰。”
七海建人看着虎杖悠真在一分鐘内攝入了對成年人來說都是過量的咖啡因,感到自己的頭也跟着幻痛了起來——這小孩是不打算睡覺了嗎?
不能按時上下班的工作真是令人頭痛!
虎杖悠真拆開一罐顔色紅豔的蔬果汁,看到這顔色便想到了七海建人的傷口。
“七海先生的傷口真的不需要我處理一下嗎?”虎杖悠真眼睛直直盯着七海建人捂着傷口的手,“家入小姐教了我很多哦。”還是「咻咻——砰——」的那種。
“如果你指的是那種要挖除傷口腐肉或是燒灼之後才能治療的反轉術式,請容我拒絕。”
“真的沒關系嗎?”
“請收斂一下你臉上躍躍欲試的表情吧。”
“七海先生一會要去哪裡呢?”
“…虎杖君問這個做什麼?如果是加班的事情,我現在隻想回去。”
“哎,好可惜呢。FARM8自主研發的酒粕Gelato(注3)聽說很不錯呢,說不定可以吃到限定的焙煎玄米味。”——要不是上個月葵師兄沒有幫他搶到限定版,他早就把所有口味集齊了。
如果作為員工的話,應該可以吃到吧?
此時的虎杖悠真,已經忘記了被自己扔到吉野順平家裡的親弟弟,一心隻想着兼職和吃到上次沒吃到的焙煎玄米味酒粕冰淇淋。
“那家店應該是在新潟縣吧。”
七海建人還在會社上班的時候,出差新潟時,買過一次那家店的伴手禮送給同事。
“七海先生竟然知道!要去嗎?”
兩…不,三個人去的話應該可以多拿一點帶走呢。
虎杖悠真想到。
“謝謝你的邀請,我不愛吃甜食的。”
——拉他加班?想都别想!他已經過了精力旺盛的年紀了。
——加班就是狗屎!
七海建人現在隻想接受完家入硝子的治療後,安安穩穩地睡上一覺,中間沒有「任何人」打擾的那種。這裡的「任何人」指的是某位煩人的前輩和面前這位試圖拉上他一起體會「工作的快樂與滿足感」的讨人嫌後輩。
遠方傳來兩道刺眼的遠光燈燈光,莽撞地照射在七海建人的臉上,刺得他閉上了眼睛。幾秒後,刺耳嘈雜的汽車長鳴笛聲震蕩了七海建人的耳膜,令他腦子嗡嗡地疼。
總有一些遠光狗和鳴笛狗…不怎麼遵守交通法規,一點公民素質都沒有…
然後好不容易睜開眼的七海建人,見到哭哭啼啼,嘴裡叨念着「我不要失業」的岡山,哭喪着一張臉,從那輛還亮着遠光燈的轎車上下來。
怎麼說呢,同樣是弱氣的性格,在不知不覺惹人發怒這一點上,岡山比伊地知潔高強得多。
…該說物以類聚,人以群分嗎?
七海建人看了一眼虎杖悠真,後者已經将買來的零食全部吃掉了,此時手裡拿着一瓶冰烏龍茶往嘴裡灌。
“岡…沒事不要開着遠光燈,或是亂按喇叭。”
“是!七海前輩!非常抱歉!”
岡山瞬間站直身體,立正,朝着七海建人猛然鞠躬。他手裡拎着一堆袋子互相碰撞,搖晃了起來。
“…倒不用行這種大禮,岡。”顯得他好像和某個不值得尊重的男人一樣沒區别似的。
虎杖悠真将手裡的空瓶扔進垃圾桶,站起身,朝着岡山走去。
“岡山先生,店長答應我的「請假」了嗎?”
“啊…”但是他真的做不到拿着刀威脅一個無辜的普通人啊,而且那個店長看起來超級兇惡的,聽說還有社團背景诶。
真的這麼幹了的話,他會不會房貸沒還完前就被人灌水泥,扔進東京灣啊!
腦中戲很多的岡山吸了吸鼻子,巍巍顫顫地在虎杖悠真的注視下,沒忍住發出一聲泣音。
雖然岡山随後意識到了這點,捂住嘴巴,但兩名耳聰目明的咒術師都已經聽見了。
畢業都這麼久了,岡山還是這樣的性子,難怪會被欺負。
“七…七海前輩,需要我送你回去嗎?”
“不用了,伊地知很快就到。你們還要回京都不是嗎?”
“诶诶…是的…不…可能找旅館住一晚,明天要送虎杖同學去大阪…”——去大阪某個據說很出名的冷飲店兼職。
虎杖悠真沒管七海建人望過來的目光,拿過岡山手裡的其中一個便利店袋子,換起了衣服。
“真的不一起來(兼職)嗎,七海先生?沒事就待在家裡不會無聊嗎?”
“并不會。”他今天已經超時間工作很久了,他需要放假,需要休息!
“行吧。”虎杖悠真顯得有些惋惜。
——七海先生果然還是無聊懶散的大人吧!
*
黑色的轎車在岡山的駕駛下,平穩地行駛在深夜的公路上。
虎杖悠真少有地坐在後座,腿上放着沾染了紅褐色血漬的能面,手裡抱着一個裝滿了冰塊的保溫瓶,嘴裡咔嚓咔嚓地咀嚼着冰塊。
“…那個使用業餘電台的咒言師鶴瓶加也和他的同夥小泉,并不是總監部登記過的術師。”
“現在他們已經被送回高專關押了。”
“隻有兩個?所以可以定義為詛咒師嗎?”
也就是說,那個把電台介紹給司機的人,并沒有和那兩個人待在一起嗎?不過,光憑着鶴瓶把作為媒介還是增強裝置之類的名片,交給了那個跑夜班車的老人,也算違反咒術規定第九條,能被定義成詛咒師了吧。
而且,在這之前,也不知道還有誰也因這兩人而受害。
虎杖悠真倒出幾個冰塊,扔進嘴裡,三兩下咬碎,吞進肚子裡。
“噫!!還有同夥嗎?!”
——完蛋!他這是不是辦事不力,會被田邊前輩大罵一頓,直接扣掉這個月的薪水的那種?甚至還有開除…他不要被開除啊!!
“…我在郵件裡說過了啊。”
吃到了喜愛食物的虎杖悠真,恢複了往常那副冷淡的模樣。他歪着上半身,頭靠在車窗上,放下手裡的保溫瓶,伸手去勾裝了冰淇淋的便利店塑料袋。
“算了,我也隻是随口一問。”
既然如此,就這樣吧…反正人類之間的内鬥和他無關,他的目标隻有那些咒靈。
自古以來,人心的黑暗本就比鬼怪更甚,人類之間的相互内鬥消耗本就是平常的事情,古人尚且還會煮了戰敗國首領的女兒(注4)祭祀呢。
虎杖悠真一直認為,誕生自人心的黑暗裡的咒靈,是比人類更惡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