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到底怎麼回事?”
“不惜花掉1根珍貴的手指來确認宿傩的實力——結果,失敗了吧?”
“這種試探,簡直是多此一舉。”
繁華的商業區裡,某個十字路口出現了一位穿着五條袈裟的長發青年。他不快不慢地走着,時不時和身邊的空氣交談着,仿佛那裡有一位或是數位誰也看不見的幽靈存在。
和他擦肩而過,或是同方向,或是反方向的路人,紛紛默契地繞着那個男人行走。大概是和空氣對話這一點過于古怪了吧,看上去就跟精神異常的患者一樣。
然而,事實上,那裡真的存在着正常人肉眼不可見的「幽靈」。
在能看見「幽靈」的某些極其少數的人眼裡,那個男人身後跟着三個長相極為稀奇古怪的生物。頭上頂着火山的獨眼拄拐老人,身材高壯、眼睛卻生長着樹杈的獨臂「女性」,以及一隻看上去是剛從海裡走出來、身上披着大浴巾的紅色章魚。
問話的正是那位皮膚淺藍的火山頭老人。
它名叫漏瑚,是少數擁有智慧的特級咒靈,是三隻咒靈裡面最年長的那位。
“沒辦法啊,我可沒料到那個孩子會直接劈開列車,真是吓了我好大一跳呢。”
“本來以為他會循規蹈矩地進入「如月車站」…真是失策。”
漏瑚頭頂的火山冒出一陣白煙,醜陋的臉上人性化地露出了無語的表情。
紅色的章魚咒靈發出贊同的噗噗聲。
某個提供簡餐的咖啡店的員工休息室裡,被提到的虎杖悠真打了個噴嚏。一旁與他相熟的同事志野誠拿着紙巾盒,湊了過來,問道:
“是休息室的冷氣開太強了嗎?”
“不,隻是普通的噴嚏。”虎杖悠真接過了同事遞過來的紙巾,擦了擦鼻子,擡頭看了一眼後廚牆上的挂鐘,“11點半了?正好,今天的工作也做完了,我也該下班了。”
虎杖悠真對待這位老實本分的普通人,态度可比對待術師們好多了,作為有共同興趣愛好的兼職狂魔,他倒是願意和志野誠多聊幾句話。
反正以後也不會再見了吧。
“現在就走?不吃完工作餐再走嗎?正好可以省點錢。”
“不吃了,我要打車回學校。”也不知道樂岩寺那個老頭子要他回去幹什麼。
“打車?那多貴啊!你不是說要存錢給弟弟上學嗎?”
虎杖悠真脫下了身上的圍裙和工作服,圍裙上别着一枚刻着「岩久智夫」的銘牌。他通過網上的論壇接受了甜點師岩久智夫的請托,在這家咖啡廳為他頂班半個月的上午班,而今天正是最後一天。
“這份工作的話,我也隻是幫人頂班,掙點零食錢。兼職隻是個人愛好。”虎杖悠真對着穿衣鏡,調整襯衫領子,“況且…我弟弟不久前轉學,去讀了東京那邊的高專,也是有錢拿的——他已經不需要我供他讀書了。”
“也是高專啊…學個一技之長也不錯。”
半個月的相處下來,虎杖悠真知道有着四個義妹的志野誠是個責任感很強的人,他為了那四個非親非故的少女,到處做兼職的他,除了付房租和水電費之外,志野誠幾乎将所有工資全部存下來,準備讓義妹們上學用。
“唉,真是羨慕,我還要繼續存錢供我那四個義妹今後上大學呢。”
虎杖悠真穿上了制服後,披上那件背後有繼國家家紋的绛紫羽織,挂上串着兩顆玳瑁珠子的羽織紐——羽織紐出自某個女性同期之手。
想起了少女别扭地道謝,虎杖悠真橙黃色的眼睛裡帶上淺淡的暖意。
“那麼,再見了,志野先生,謝謝你一直以來的關照。”
虎杖悠真離開咖啡館不到三分鐘,一名穿着袈裟的長發男人便走進了咖啡館。
“時間剛好呢。”他低聲呢喃着。
前台的女服務生在聽見電鈴聲後,面帶微笑地轉過身子,看向門口。
“歡迎光臨,您就一位嗎?”
“是的,就我一位。”長發男人微笑着舉起左手,比了個「一」的手勢。
漏瑚表情陰沉地轉過頭,瞥了女服務生一眼,似乎是在為她沒有将咒靈們計算在内,而感到不滿。
一人三咒靈徑自走到空着的四人桌處,坐了下來,旁若無人地繼續着之前的話題。
長發男人雙手抱胸,注視着坐在他對面的漏瑚。
“換言之,你們(咒靈)的老大,想逆轉如今人類和詛咒的立場,是這樣吧?”
漏瑚嚴肅地敲了一下桌子,張開嘴,露出漆黑的牙齒,說:
“有一點不同。”
它回頭看向身後那幾桌談笑着的人類,用一種輕蔑的語氣繼續說道:
“人類是由謊言形成的,呈現在表面的正面感情或行動一定都有背景。”
“但是負面感情,憎恨和殺意都是一層不假的真實。從此誕生的我們詛咒——才是最純粹的,真正的‘人類’吧!”
“赝品,就該消失!”
叮——
後廚的上菜鈴聲一響,志野誠便立刻走過去,從吧台上端起裝着餐點和飲料的托盤。
剛回來甜點師岩久智夫轉過頭來,看着他。
“啊,是志野啊。對了,這半個月幫我代班的那個高中生沒有給大家添麻煩吧?”
“不…沒什麼。”
此時的志野誠,面色可比剛才和虎杖悠真道别前那時要差得多。他不斷地在流汗,臉色也很差,眉眼間流露出顯而易見的恐懼和驚慌。
“你怎麼了?志野?是生病了嗎?要不要跟店長請個假去藥店買藥?”
“不…不用了…”滿頭大汗的志野誠,聲音虛弱地拒絕了。
捧着托盤的志野誠看向五号桌的方向,那個角落隻坐着一個雙手抱胸的長發男人。
從那個給自己帶來極大壓力的男人進入咖啡店之後,志野誠的感覺就一直很不好,糟糕到他想要立刻逃離咖啡館,曠工…不,直接辭職不做了的程度。
志野誠本能地感覺到,如果他靠近那張桌子,靠近那個男人,他就會死!!
站在志野誠身前,雙手各拿着一疊盤子的中年店長,正一臉不耐煩地和女服務生抱怨:
“五号桌完全沒有點餐,還一個人站了一張桌子…誰去催一下?”
話剛說完,中年店長便看向志野誠,用眼神示意他。
一滴冷汗從發際,順着額頭的弧度下滑到志野誠的鼻頭,最後落在了他蒼白的嘴唇上。
——是,鹹的,鹹中帶苦的味道。
——不能再拖了,不能再繼續待在這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