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一直想要去死的人是老子才對!他怎麼可以搶先赴死!
但事實如此。事實如此。
誰都沒有辦法。
之後再一次被人救起,從地獄裡重新被拉回人世,那種清醒後當場便絕望到無以複加的感受實在無法描述,也不願再體驗。
非要說的話,大概是“像是被生前、死後的世界相互推诿”之類的。
萬幸或者說不幸的是,沒有再多背負上一條人命。
往後的日子裡一切如常,繼續寫作,繼續在半夢半醒之間渴求死亡,戰争爆發,席卷了一切的戰争帶走了無數性命,同時也為死去的人帶來了意想不到的名聲。
不,不是意想不到。
我一直都知道那個人的才華,即便個性糟糕到頂點,也完全玷污不了的才華。
隻是每每聽到别人傳唱他的詩的時候,就會忍不住怅惘。
明明想要去死的那個人是我。
明明想要去死的那個人,是我。
也許是逆反,也許是别的緣故,比如不時便會傳進耳朵裡的“污濁”、“月光”。
“是他的話,會竭盡全力的活下去的吧?”
總之戰争最終沒有帶走我的性命。
戰後依舊蕭條,繼續寫作,繼續渾噩,我想着也許終有一日死神會在混沌中降臨,但它到底還是沒有來。
又一日,酒醒後已是深夜,我已經實在等不及,想着不管怎麼樣,先謝世吧。
“不要絕望,在此告辭。”
那時在随手翻出來的書稿上書寫的便是《goodbye》。
那時候已經有很長一段時間沒有回憶過往,像是已然盡數被忘卻,但提起筆,流淌出來的一字一句竟全是過往。
中也啊……
不知道什麼時候停了筆,書稿上留下一片髒污,用手去抹,卻越抹越多,數滴淚打在稿紙上,一下子就給它擦破了。
想想這些年過得也算不上容易,病痛一來,又忍不住想起同樣倒在病痛面前的那個人。
無論如何也不能和他一個死法,到時候下到地獄裡一問,又得被嘲笑。
他不光光是笑,他還會前仰後合站到桌子上去大肆宣揚,仿佛無論什麼事都能拿來享樂。
要是好不容易下去以後還得被笑成那樣,我才不會願意。
重新拿了稿紙出來抄,打着不知道是報複還是什麼樣的心态繼續寫下去,然後一寫便是數日。*注1
或許是,也或許不是吧。
總之那段日子晝夜颠倒,日裡夜裡,也不知道到底過了多久,總之終有一日,實在是無法再寫下去了。
那時,距中原君之死已有十一年。
仿佛數着日子一樣,但又沒有那麼刻意,隻是突然間想起來,才驚奇的發現,時日居然還說得上來,對的上号。
但這個事實卻叫人恍惚。
是真的嗎?
已經去世了。
那麼久了。
真的是,真實發生的事情嗎?
不是哪本書裡寫出來的情節,卻被當真了吧?
但身上被打過的地方還在隐隐作痛,一回首卻已十年有餘……
這種不真實的感覺,和被遺留在人世的無助孤獨。類似這樣的恐慌感,一下子就席卷了我。
重新振作起來的時候,已經在《人間失格》畫上了一個句号。
想着這樣的事,也該在這樣的日子給自己畫上句号了。
抱着愉悅到不可思議的心情去邀請了,在收到回應的時候幸福感更是達到頂峰,但沉入水裡、被江水徹徹底底包裹住的那一刹那,内心卻是安甯的。
甯靜的,隻聽得到流水汩動的聲音。
像是水面起伏的波浪,又像是心髒鼓動的節律。
但不管是什麼,
終于,
終于平靜了。]
…
“這個‘中原君’……”
偵探社的衆人面面相觑。
他們有一堆的疑問沒有人可以回答。
中原君和中也到底是不是一個人,又和中原中也有什麼關系,“我”是太宰治,還是其他人,以及突然亂入的《人間失格》……
這一樁樁,一件件,都讓他們迷茫不已。
最重要的一點是
“中原先生去世了的話,那就是說,我們見到的……”
福澤谕吉接過了中島敦顫抖的話:“确實不是真實存在的。”
“那他……”衆人的目光下意識集中到那個“中原中也”身上,心裡亂糟糟的。
是誰呢?
…
“查到蘇生君的消息了嗎?”
森鷗外坐在辦公桌前順着玻璃窗向外看,相比前幾個小時,天色依舊藍得令人迷醉,絲毫沒有改變。
“不吠的狂犬”芥川龍之介正低着頭向他彙報組織内部的近況,聞言點了點頭,面上卻盡是遲疑。
他掙紮着,終于還是開口:“是,boss。”
“能追查到的關于蘇生蹤迹的最早痕迹是,是,兩年前。”
芥川龍之介深吸一口氣,硬着頭皮說出接下來的話,“蒼之使徒事件。”
森鷗外沒有看他,隻早有預料一般輕笑出聲:“和太宰君有關系是吧?”
“不是!和太宰先生沒有關系!當時太宰先生并不認識蘇生!”
森鷗外詫異的轉過頭,盯住芥川龍之介的發旋。
芥川龍之介沒察覺森鷗外的異樣,隻平複了心情陳述起來。
兩年前蘇生是“旅行者失蹤事件”的受害人,但和其他受害人不一樣的是,毒氣似乎并沒能殺死他,當時視頻沒有放完全程,所以目前也沒有人知道蘇生究竟是怎麼逃生的,總之,在這起事件結束之後他便銷聲匿迹了。
再一次出現是在半年前,他與尾崎紅葉有了第一次交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