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不得不說,我慶幸這一點,我慶幸我自己是小說家這一點。
——唐澤伊織《■■》
…
中原中也要死掉了。
那個漆黑的、肆意的、張揚的小矮子快要死了。
黑紅色的結晶體冰雹一樣從天而降,像是墜在玻璃天窗上一般砸在唐澤伊織構造出的金色“蜘蛛網”上,不斷有裂紋浮現又被修複。
有血從他嘴角、眼角流淌下來,近似烏黑,是沉晦的紅。
已經快到極點了。
也許還可以撐上兩三秒。
也許就是下一秒。
這是明謀。
事到如今唐澤伊織已經得逞了。
除非他能眼睜睜看着中也死在自己面前。
太宰不是沒有故意或者無意的延遲過無效化污濁的時間,但這不一樣。
完全不一樣。
一個勉強能稱得上是在他的控制之下,一個卻是被動的,是無能為力的。
太宰治已經是大人了。
至少相比十五歲的自己,已經是個大人了。
所以,因為被動所以産生逆反心理這樣的事已經不會發生了。
至少相比十八歲的自己,已經是個大人了。
所以,再一次面對這種失去,這種無能為力的時候已經不至于手足無措了。
太宰治看着唐澤伊織。
唐澤伊織看着他。
唐澤伊織的眼神裡滿是緊張和惶恐,随着時間的流逝,那雙眼裡已經逐漸溢滿了絕望。
明明快要死去的人是中原中也,唐澤伊織卻像比他還要更貼近死亡。
那種無望的、絕望的、瀕臨崩潰的……
卻又暗藏着一絲絲的乞求。
……仿佛處決權在他手裡一樣。
等等,處決權在他手裡?
太宰治自認為在這件事上并不是一個劊子手,但如果真的是這樣的話,他似乎搞錯了一件事。
…
中島敦懵懵懂懂的在原地愣神。
亂步先生說“那家夥呀,去做該他做的事啦”,但是什麼叫“該他做的事”中島敦完全沒有搞明白,他隻覺得随着這句話大家的氣氛一下子就變得沉悶下來,仿佛愛麗絲夢遊仙境時一直悠閑愉悅的茶話會的幕布突然揭開,顯露出底下的殺機和兇險來了。
他沒感覺害怕,隻覺得有什麼東西終于發生了,有種石頭終于落下來的感覺。
倒是江戶川亂步哼着小調兒吃着不知道打哪兒來的零食,在這種氛圍下顯得有些怪異。
似是察覺到中島敦的目光,江戶川亂步隻回以一笑。
那雙綠眼睛沉郁着,仿佛池底叢生的青苔。
随後他便再次合上眼去,仿佛那眸光隻是驚魂一瞥。
中島敦突然便害怕起來。
幸運的是,下一秒通訊便再次銜接上了,依舊磕磕絆絆,滿是電磁的聲音,仿佛下一秒雙方的通訊器就要報廢似的。
這一次沒有太多對話,蘇生将坂口安吾剛停筆的材料紙一張張傳了過來。
作為交換,江戶川亂步貢獻出了他的零食。
“還是交給敦君吧。”
國木田獨步提議。
衆人默許下,中島敦再次拿起材料紙,讀了起來,再沒有心思去擔驚受怕了。
“收到消息的時候我正要……”
…
[收到消息的時候我正要去死。
跳湖也好,跳湖也好,跳湖也好。
或許溫泉也挺好。
我沒有糾結太多,也沒有什麼好糾結的地方,因為活在這樣的人世确實是太過于辛苦了。
昨天晚上我又看了一遍“詩人真辛苦”,我想說“小說家也很辛苦”,就算我是彗星一般的天才小說家也一樣。
我再也不要寫什麼小說了,寫個毛線的小說,大家都沒有在看,隻是裝作在看而已,還“引經據典”說這說那像是看得有多認真一樣!
總之我再也不要寫什麼小說了!
我要去跳湖!
所以我收拾收拾東西打算現在就去找那個女人,結果那個消息先傳了過來。
中原君。
去世了哦。
也許有些許出入,比如詞彙用得不太一樣,語序有所颠倒之類的。
但就是那樣簡簡單單的一句話。
“中原君,去世了哦。”
他們這樣說到。
“去世了啊。”
我聽到自己的聲音,但是思維凝滞着,怎麼也轉不過來。
“誰啊?”
“中原君。”
“中原君啊。”
“怎麼了啊?”
“…去世了。”
去世?
去世了啊!
我當場就拍桌子氣到不行,他怎麼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