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本上所有診所的日常是來去的病患,兼以難以避免的醫鬧為調味劑。
而森鷗外一個黑醫開的地下診所,先不提槍傷都隻是家常便飯的傷患,每次的醫鬧事件都非正常可比。
情緒激烈的來人突然就掏出槍攻擊是正常事件,更難以防備的是偶爾會出現的異能力者,千奇百怪的能力也使他們的攻擊難以防備。
但這種事終究還是少數,沒腦子會去對稀少的地下醫生洩憤的人總歸是少數。
在太宰治和阿散進入診所以來,他們遇見的意外情況可以說是談不上多的。
而對于偶爾發生的醫鬧事件,很多時候人偶有過上前幫忙制服的想法,不過卻被太宰治故作害怕實為限制的擁抱給禁锢在一旁。
也不是不能掙脫,隻是阿散覺得沒有必要。
隻是幫忙而已,太宰不願意就算了。
反正太宰治也在自己能及時反應的範圍,很安全。
再加上經驗豐富的森醫生對于這種事已經駕輕就熟,也一向處理得很漂亮,掙脫就顯得更沒必要了。
森鷗外也發現了太宰的舉動,不過那個舉動由于錯誤的第一印象在他那裡反而變成了保護欲的表現。這要是讓太宰治知道,想必會笑得直不起腰。
時間一天天地過去。
診所裡的人來來去去,生老病死才是忙碌日常的基調。
同在診所幫忙的阿散見過子彈破體後人湧出的鮮紅血液,也看過傷口愈合處新肉長出的粉嫩生機。
經曆過生命在自己的努力下重新蓬勃的喜悅,也感受過心跳漸趨熹微不可挽回的無力。
死亡在裡世界,尤其是當下局勢混亂的裡世界确實已經是家常便飯,但對于仍懵懂于死生的人偶不是。
那些或仍鮮活的或已沉寂的陌生存在,夯實了阿散對于生與死,最初也最深刻的理解。
人類很脆弱,
人類很容易就會死掉。
我不是人類,
我是個異類。
了解到的越多,阿散對于這一點的認識就越發深刻。
于是他越發注意隐藏。
服裝上更加注意遮擋,動作間會藏好曾被明确指出的非人關節,身體也參照太宰治保持在一個正常合适的溫度,再是盡量避免與旁人直接的肢體接觸。
這些細微的小動作很快就被太宰治察覺到了。
畢竟人偶一開始調體溫的時候,因為把握不好具體溫度,那段時間的身體經常忽冷忽熱,最嚴重的一次還把沒防備的太宰治的手給燙過一次,所幸并不嚴重,就是直接給太宰治排除了與火有關的自殺選項。
燙傷是真的痛。
阿散在想什麼?這個問題的答案對于太宰治來說簡直過分簡單。純白的人偶壓根還沒學會隐藏自己的心緒。他大部分所思所想在太宰治眼裡跟透明的一樣。
太宰治看得出來,人偶對于發現自己身為異類這件事,懷着一種似曾相識的恐懼和孤獨。
對于發現自己生為異類的恐懼。
對于自己身為異類沒有同伴的孤獨。
誰也說不清楚當時太宰治内心到底怎麼想的。他也隻是在一個普通的早上,就像和第一天給小人偶換衣服一樣自然的,用和發現人偶身份時一樣浮誇的贊美神情,得意洋洋地給小人偶全身纏上了和他自己一樣的繃帶,再用纏滿繃帶的手搭在小人偶同樣纏滿繃帶的肩膀上,充滿熱情道:“怎麼樣!我說的沒錯吧?繃帶真的超~贊的!”
小人偶形容不來當時的感覺,但他握了握纏滿和太宰一樣繃帶的手,心忽然就很安定了,之前的惶惶寂寥忽然就如煙雲般消散。
他難抑喜悅地抱緊了旁邊的太宰治,幽紫眼瞳裡閃着太宰治所見過的最明亮的光。
“謝謝,我很喜歡!太宰。”
自那個早上起,人偶就也開始了給全身上下纏繃帶的行為。
當天就看見兩個繃帶精進診所的森鷗外意外地挑了挑眉,“看起來你們的關系變得更好了呢。”
對于太宰治給出的金絲雀的第一印象過于深刻,森鷗外不自覺地把繃帶看作了一種印記不過,下意識認為:“看來已經給白紙留下自己的痕迹了啊。”
不過這種事誰知道呢?
太宰治給人偶纏繃帶時到底懷着什麼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