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慰人的話，包予恩自己就說過很多，當然也聽到很多。這種話誰都能說，沒什麼特别的。

但當汪時至真的很認真羅列他做成的許多事情時，他真的有些感動。

比如在别人需要勇氣的時候，鼓勵人家一把。何嶽當時不就是因為他的鼓勵才有勇氣告白嗎？楊璐亦是如此。

還有村子裡的這麼多人，大夥一見到他，就笑臉相迎，送這個吃的送那個喝的，抛開包爺爺包奶奶的情分，如果不是他自身就是個很好的人，能得到這麼多人善意的對待嗎？

再者就是汪時至本人，他就已經幫過好多次忙。

但是他幫了什麼？

“這也是你的優點之一，記不住事。我記得就行，總之，你很能幹，别看輕自己。”汪時至把包予恩頭頂立起來的呆毛按下去，又說：“去洗把臉，下樓掃院子，早上沒清理幹淨，包爺爺催着，我先下樓。”

怎麼這安慰裡面還有點損人的意思在。不過去洗把臉精神精神還是有必要的。

包予恩看鏡子裡自己頭發一個圈一個圈繞着亂糟糟的模樣，都忍不住嘲笑自己，平時晚上睡覺都沒把頭發睡得這麼亂，怎麼難得睡個午覺就成這樣。難怪十隻汪看不下去，要動手揪他頭發。

他剛剛說到幫忙，明明幫大忙的人是他，要不是他，爺爺就危險了。還有他在情緒繃不住的時候，他沒說雜七雜八的話，隻是靜靜待着，要是那時他反而開口說什麼，他肯定會哭得更兇。

還有他剛剛安慰的話，說得好實在，真把幹成的事，像寫作文舉例子那樣給列出來。

不愧是外表看着就正經的人。

人家幫了大忙，他也應該要做些什麼感謝人家才是。

“十隻汪，你有什麼想要的嗎？我送你。”包予恩覺得送禮物是表達感謝的方式之一，畢竟誰收到禮物都會很開心。

可汪時至說自己沒什麼想要的，反倒問幹什麼突然要送東西？

“就是想送，你随便說一個吧。”

“嗯……” 汪時至手挨着掃把，想了會，說：“非要送的話，送我本子吧，我有寫日記的習慣，剛好本子用完，就送本子吧。”

“本子也太普通了，再想個别的。”

“我什麼都不缺，現在就缺個本子。”

“那明天我們上鎮上去買，有一條街專賣好看的小玩意。那條街的小吃店也很多，順便解解饞。上回去鎮上的時候還想着逛夜市，結果聊得太晚，都沒去成，我們幹脆明天去，把上次的補回來。”包予恩覺得這個計劃十分完美，午後他們就可以準備出發，這回就要規矩走大路，不串小巷。

包予恩越說越起勁，汪時至不得不打斷，說：“我明天要走……”

“走哪去？你還有想去的地方嗎？我陪你去。”

“回家，明天我父母會接我回家。”

聽到這消息，包予恩嘴巴瞬間閉上，回來不到一個星期，這就要走？

“那你之後還回來嗎？”

“之後有安排，短期内不會回來。”

氣氛在一瞬間跌落冰點，兩人沒再說話，各自掃地。

掃完，倒完垃圾，回到屋裡，一個上樓，一個坐客廳。

包爺爺一看就知道兩人鬧别扭，先問坐客廳的那個，“把要回家的事說了？”得到肯定的答複，包爺爺笑了笑，又說：“他和你玩得正好，你突然要走了，他肯定不高興。放心，頂多不高興十分鐘，過會他就會找你。”

果然，十分鐘後，包予恩跑下樓，坐在沙發的另一端，問：“明天什麼時候走？”

“爸媽說中午12點前會來。”

“這麼早……”包予恩小聲嘀咕着，反正遲早有一天要走，早一點晚一點都一樣。可突然說要走，心裡還是有些不爽。

見包予恩又沒話了，汪時至偷瞄他，看他皺着眉頭雙手抱在胸前，一副心煩意亂的樣子，不随便開口反而更好。

可沒過一會，包予恩就說：“既然明天就要走，那抓緊時間，你還有什麼事想在村子裡做嗎？”

語氣比剛剛溫和許多，眉頭也舒展開，看樣子消氣了，在包予恩心裡留下個好印象，就是汪時至當下最想做的事，其餘的，他早就收獲滿滿。

但要真要再做什麼事的話，汪時至還真有一件事。

“你隻是想散散步？”包予恩覺得汪時至的要求未免太簡單，散步而已在哪不行。

汪時至卻說平平淡淡才是真。黃昏時分，走在路邊吹着風，多惬意，等以後上學了，工作了，這樣休閑的時光可不常有。

“工作能理解，可上學為什麼不能散步，大學不是學習壓力沒那麼大嗎？就算再忙，散步的時間總還是有的吧。”包予恩不理解。

“的确不至于沒有，但醫學生的學業壓力和其他專業不同。”

“你下定決心學醫了？”

與其說下定決心，不如說是堅定目标。汪時至并不排斥醫生這個職業，相反他對此充滿敬意。先前，之所以猶豫無非是怕自己日後端不平家庭和事業兩碗水。因為自己深陷冷落，所以不忍心讓家人遭受同樣的境況。

可今天的突然狀況讓他意識到自己還是想學醫，如果爺爺沒有教育他醫生是項神聖的職業，如果父母不是醫生，如果他沒有從小就耳濡目染，他根本就不知道該如何處理這種危機。包爺爺很有可能就會和爺爺一樣，悲劇很有可能會再次發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