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沒有裝,我一直都這樣。你粗心,沒發現而已。”汪時至臉扭得更過去,不服氣地應道。
這模樣怪可愛的,包予恩忍不住戳戳對方的臉蛋,和想象中不一樣,汪時至竟然老老實實地讓他戳,像願意被主人撓肚皮的順毛小狗一樣。
“好了,不是說快點去嗎?還不走?”汪時至握住在他臉上搗亂的手,拉着手的主人走到自行車旁。
兩人終于重新出發,一路走走停停,總算來到墓園。
這天是工作日,通常沒有人來。看守人正在太陽傘下悠哉遊哉地躺着睡大覺。
他看兩個人影閃過,定睛一看,兩個學生樣長出來的男孩,馬上清醒過來,拿着鐵棍,沖他們大喊:“膽子真夠大,逃課來墓園玩?!你們是哪間學校的學生?我要告你們班主任!”
“大爺,冷靜冷靜。” 包予恩握住大爺拿來增加士氣的鐵棍,解釋道:“大爺,我們剛高考完,這會子正放假呢,不是逃課過來的。”再說了,逃課怎麼會來墓園?這裡有什麼好玩的?我們是有正經事,才過來的。”
看守人将信将疑,又問:“真有正經事,身邊應該有大人在,你們監護人呢?”
“我們都過18了,可以自己對自己負責,用不上監護人。大爺,您聽我說。”包予恩拍了拍汪時至身上的背包,示意他拿下來,從裡面拿出村民們給他們投喂的好吃的,好喝的,捧做一堆,湊到看守人耳根旁,竊竊私語,不知道說什麼。
隻見看守人接過東西,笑開了花,說:“早說你是老包的孫子嘛,我跟他是鐵哥們。這麼仔細一瞧,你們爺孫兩長得真像,一個模子刻出來的。”
“大家都說我和爺爺長得像。那大爺,那我們能進去嗎?”包予恩可不想再耗時間唠嗑。
既然是熟人的孫子,看守人也不繼續攔着了,隻說:“你們成年歸成年,到底還是孩子,墓園是你們可以久待的地方,趕緊做完正事就出來。”
“一定,一定。謝謝大爺。”包予恩趕忙拉過汪時至的手,快速地溜進去。
“你同大爺說什麼悄悄話?”汪時至好奇剛剛包予恩都對看守大爺說了什麼,才讓他的态度來個大轉變。
其實就是套近乎。
包予恩原本隻是想試探問問看守大爺認不認識自家爺爺,畢竟老人家愛交朋友,而且這些年他陸陸續續送走不少老友,這座墓園又是離村子最近的魂歸處。
沒想到還真是印證猜想,爺爺真的認識看守大爺,和他聊過幾次家常,提到過家裡的兒孫。
這才順順當當地進來。
兩人面對一大群墓碑,都自動閉上嘴,低着頭安靜走路。
可包予恩對陌生地方還是很感興趣,他趁着新鮮勁時不時擡起頭來偷瞄,墓園林立着大小一般的墓碑,忽略場合不看的話,這就是一個大型的多米諾牌遊戲場。
這想法對逝者不尊敬,包予恩一路拜拜,嘴裡念着:“抱歉,打擾了,我們很快就走。”
不過墓碑除了名字不一樣之外,顔色,形狀都是相同的,汪時至都好幾年沒來拜祭他爺爺,還認得墓碑在哪個位置嗎?
他們跟爬山一樣,台階上了一層又一層,始終看不到盡頭,包予恩不禁問道:“十隻汪,你還認得地方嗎?”
出乎包予恩的預料,汪時至記憶清晰,他說:“奶奶喜歡登高望遠,所以當初給她遷墳的時候,挑了一個最高的地方。而且奶奶還很挑鄰居,不好說話的,他情願獨自待着,所以她的 “小窩” 在最頂層最邊上的地方。而爺爺自然是跟奶奶在一塊。”
包予恩順勢看向最頂層,就是站在山腳仰望山頂。這截路,看着就遠。
也不是遙不可及。
真爬上來,包予恩發現果真是山頂風光好,站在制高點俯瞰着周圍的一切,仿佛整個世界都在腳下。鎮上的一座座房屋,宛如積木,手指一伸,就能握在手裡。那更遠處的群山疊翠,大片綠色讓人眼睛都得到極好地放松。
“十隻汪,你快來看。”包予恩想和汪時至一起欣賞這美麗的風景。
然而比起風景,汪時至更在意的是那刻着爺爺名字,冰冷的墓碑。今天的太陽是那麼和煦,可墓碑摸着還是冰冷的。掌心的溫度不知道會不會讓墓碑暖和一些。
汪時至像撫摸着珍寶一樣撫摸着墓碑,他的眼睛,現在完全容不下其他東西。
包予恩識趣地走遠些,他終于看到心心念念的爺爺,應該有很多話要說。
剛走開幾步,汪時至已經追上他。
本以為對方是擔心他無聊或者擔心他會走丢,才說自己不會亂走,就待在這看風景。
萬萬沒想到,對方竟然說:“走吧。”
“這台階爬都要很久來爬,你才待了幾分鐘?這就走了?”包予恩一臉不可置信地看着汪時至,隻見對方臉色淡然,不像是突發惡疾的模樣。
昨天那個憂傷地說自己想爺爺的可憐男孩去哪了?
汪時至順了順包予恩額前的碎發,笑着說:“爺爺奶奶的墓碑很幹淨,花瓶裡還有滴着露珠的鮮花。雖然不知道是誰,但還有人來看他們,證明還有人記挂他們。而且我剛剛才想通,隻要我一直記得,他就一直在我心裡,誰都帶不走。”
“可是,你就沒有更多話想和老人說嗎?”
“比起說出來,他更希望我能做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