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拿着相冊一塊下樓。期間沒說過一句話。
包爺爺見了他們手裡的東西,欣喜着問:“鑰匙是在哪裡找到的?”
“在櫃子底下,把整個櫃子挪出來才看到。”汪時至回答道。
雜貨房除了那條供人行走的小道,沒有一點多出來的空隙,得把不少東西移開,才有空間去挪櫃子。
怪不得他整個人冒着熱氣,渾身濕漉漉的,包予恩心想。
“我隻知道看櫃子周圍的地上有沒有鑰匙,從沒想過要把櫃子挪開。還是年輕人思維活絡。”包爺爺笑道,看到汪時至那濕答答的頭發,心裡有些過意不去,說:“時至,這大熱天悶在房裡找東西,真是辛苦你了,你包奶奶在廚房切西瓜,待會可得多吃兩塊消暑。”
汪時至嘴上答應着,心裡卻迫不及待想要翻開相冊。包爺爺沒讓他久等,他随意翻開了一本,第一張就是一張一群小孩站在一塊大笑的黑白照片。
包爺爺掏出老花鏡仔細端詳着,說:“這張照片是小學畢業時拍的,那時候隻有7個孩子畢業。”
下一張照片隻有一座房子和一個背影,但是這人左手捂着耳朵,右手拿了一串鞭炮站在大門前,看架勢,貌似是慶祝新房建成。
“這個人不會是汪爺爺吧?”包予恩搶先問出汪時至的疑惑。
“傻孩子,自己親爺爺都認不出來了?”包爺爺拍了拍包予恩的腦袋瓜。
照片裡的房子跟現在汪家老宅沒什麼兩樣,前兩天包予恩才去過,他不會認錯。而照片中的人雖然隻有背影,但也能看出來身形健碩,是個成年男子。汪家老宅初建的時候,爺爺最多和他現在一般大,怎麼照片看着這麼顯壯實?
面對包予恩的質疑,包爺爺低聲悄咪咪地說:“我年輕的時候,也是村裡有名的美男,還不是因為現在年紀大了,個頭縮了,骨架也跟着縮了,所以看着才不像。”
包予恩強壓的嘴角還是繃不住,他哈哈笑出聲來,包奶奶正好端着切好塊的西瓜出來,問着大家什麼事這麼好笑。
得知來龍去脈,包奶奶也坐下來看起照片。她記得有一本年份更近,随意翻開,果然一下子找到。“這本,時至應該更想看,你快來看。”
包奶奶特意指的這本相冊,是拿出來的所有相冊裡看起來最新的,第一頁翻開就是一對新人在敬酒的照片。
這對新人對汪時至來說不陌生,是他的父母。從照片中一桌桌蓋着紅布的樸實無華的大桌,一張張喜慶的紅色塑料凳,還有那顯眼的半隻乳豬來看,這是農村婚宴。
他曾聽爺爺提起,爸媽結婚的時候,舉行了三次婚宴。一次在他們工作的城市,一次在外公外婆的老家,還有一次就是爺爺的老家。
包爺爺湊過來看,他說:“這場宴席,當年還是我上外村找大廚來掌勺的。”
“呐,這張是大廚和我們的合影。”
包爺爺往後翻了幾頁,他指的合影幾乎是一整個村子所有人的合照。
人多熱鬧是農村婚宴的一大特點。那個時候家家戶戶都過來了,擺了三十多桌都不夠坐,但大家不講究,站着說說笑笑的,端起杯子就是在敬酒,現在回憶起來,真沒有哪個場景能比這更熱鬧的。
“現在村裡年輕人結婚都上城裡的大飯店擺酒席。這種宴席很難再有了。”包爺爺忍不住歎息,他兒子結婚就沒辦這樣的酒席。
“形式有什麼要緊的,兩個人心意相通,能攜手并進,踏實過好日子,這才是最重要的。”包奶奶說道,說起自家兒子兒媳和汪時至父母辦婚宴的場合不同,兩對夫婦一樣把日子過得有聲有色。
那他們的日子看起來真的過得不錯,汪時至心想。他的父母在工作中互相理解,學術上共同進步,從來沒有為生活的瑣事紅過臉。這樣的夫妻,外人都會羨慕吧?
就是,他們不是很好的父母。
相冊一路翻下去,除卻婚宴,還有大家在家裡抱着孩子一塊合影的照片。大人抱着的小孩是他們兩個?
“我先頭翻相冊,翻出這張,才想起約莫十八年前,大家整整齊齊地拍過合照。可怎麼樣都找不着,原來是放這本裡面。”包爺爺手上拿着剛剛和包予恩看過的那張兩個嬰兒躺床上的照片。
在包予恩還沒回來的時候,包爺爺收拾東西偶然翻到這張照片,起初,他還納悶照片裡的另一個孩子是誰,直到這兩天再見到汪時至,他越看越覺得看這個孩子臉熟,漸漸地想起背後的往事。
那年中秋,在城裡的大家心血來潮,齊齊回村子過節。兩家人本就認識,幹脆一塊吃飯,特别兩家人齊齊添了新丁,就更要在一塊慶祝。兩孩子雖然不是同一年生的,但隻差了半歲,這一點也是特别有緣分。
當時的包予恩才剛剛學會坐 ,而汪時至才剛剛學會走路,兩個孩子見面不哭也不鬧,就是呆呆地看着對方。看着看着,膽大的包予恩就想上手抓人家,但汪時至到底比他大半歲,而且還會走路,很輕易就躲開了。
他們兩個人就像家貓抓老鼠,一個總進攻,一個總在逃。可孩子的戰鬥力是不及動物的,沒一會兩人就累了,就躺在床上睡着了,這張照片就是這麼來的。
說着說着,包奶奶招呼着衆人吃西瓜。西瓜的味道清甜可口,果肉細膩順滑,汁水充沛,吃起來非常過瘾,讓人回味無窮。三兩下,端出來的西瓜,被衆人清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