寫字台前,是一個嬌小的女生,淺棕短發,發尾微卷,帶着黑色發箍。她穿着學生制服,外面披着一件米色披風,襯得面色蒼白。圓形眼鏡框下掩蓋的幽藍雙眼機敏地注視着我的一舉一動,看起來很緊張。
我無言上前,彎腰撿起馬克杯,起身時看見她下意識後撤半步的動作。準備遞出馬克筆的手一停,然後流暢地改變方向,把空的馬克杯輕輕放到手邊的櫃台,好整以暇地看着她。
“你、”我張嘴,看見她的瞳孔随着我的發聲而放大。我頓了一下,意識到這可能是位過于腼腆的女生,然後輕聲問下去,“在這幹嘛呀?”
她的手攥着披風,不敢直視我,小聲快速地說:“自習。”她的聲音細如蚊鳴,像是輕輕在耳畔掃過的羽毛。
我的目光落到寫字台鋪陳的紙張上。似乎是一些手繪圖紙,旁邊寫滿了密密麻麻的批注,廢紙被揉成團扔到一旁,已經堆到了一個誇張的數目。圖紙下還墊着什麼人物資料……察覺到我的視線,女生下意識擋了擋桌子上的手稿。我又看向她,她意識到自己欲蓋彌彰的動作多麼愚蠢,臉色很快紅起來。
我想了一下,沒有問這些圖紙是什麼。隻是把聲音放的更輕,幾乎是用氣音去問她,“為什麼在這自習?有那麼多自習室啊。”
還有點吓人。但我沒敢說,生怕她應激。唉,到底是誰吓誰啊。
女生愣了一下,頭很快低下去,氣息不太平穩地回答:“抱、抱歉,打擾到你了……我打掃幹淨水漬就離開……非常抱歉!”
她将我的話理解為責備。我趕忙解釋:“不是的,沒有打擾到誰,我隻是過來找些資料……你願意在這裡自習,就在這呆着吧!隻是……”我指了指開關,磕磕絆絆地說,“把室内燈打開吧,不然、對眼睛多不好。”
沒料到我會這樣回答,女生呆一下,和我大眼瞪小眼。
第一次和這麼膽小怕生的女生接觸,我萬分不自在,和她面面相觑一會,臉上居然也有些燥熱。我和傻瓜一樣張口:“那、我,先去找資料了?”
“請便……”
我朝書櫃走了兩步,為了不讓她緊張,特地繞開了鋪滿手稿的寫字台。她僵硬地站在寫字台前沒有動作,我也沒有再管她,專心找起資料。
這些資料年份很分散,找起來有些麻煩,好在過刊庫往年資料分類清晰,沒有混放亂放,也不算吃力。很快過刊庫需要的資料都找齊全,除了……
“生物學的思考……後面是什麼啊?”我喃喃。
這就是剛剛被我擦糊的那一行字。書名的末尾字看不清,年份也糊掉了。我有些後悔剛剛随意的動作,猶豫要不要發個消息問問晶子。
這時,旁邊弱弱的女聲傳來,“那個,你要找的是《生物學的思考方式》嗎?”
我詫異轉頭。倒也不是被聲音吓了一跳,就是驚訝于這個女生主動提供幫助。原來她早就打掃幹淨地上的水漬,一直站在一旁觀察我。
“你知道?”
“我看你找的都是生物資料。《生物學的思考方式》是生物競賽官方推薦類書籍,或許會是你需要的那本。”女生努力裝作鎮定地回答我。
“一定是這本。”我開心地說,“能幫我找一下嗎?”
她歪頭想了一會,走到一個年份的書櫃前,“應該在這裡。”
我走過去,剛好看見了那本書。“找到了!你真厲害,謝謝你。”她就站在旁側,我驚喜地轉頭看她。
女生默默回視。看着我在燈光下柔和的面龐,她忽然彎眉一笑,似乎看到了好笑的事情。
我莫名地看着她。意識到我的詢問,她收斂起笑容,輕輕搖了搖頭,示意沒什麼。隻是嘴角還淺淺地翹起。
資料都找齊了。我很開心,也沒有過于較真,朝她揮揮手,“那我先走了!”
她小心地朝我揮揮手。
門緩緩合上,剩一個小縫隙。我突然想起來什麼事,猛地又把門打開:“對了!”
女生吓一跳:“請、請問……還有事嗎?”
“久坐對身體不好,還是要經常到外面活動。”
我第一次和你對視的時候,吓死人啦,簡直像個曆經滄桑的老太太,好像在這待了四萬八千歲一樣。我在心裡小聲念叨,然後朝她呲牙樂了一下,才消失在過刊室。
門徹底關上,聽見門外歡快的腳步聲遠去。女生才放松下來。
一個人獨處一室,她勉強恢複了鎮定。她走到寫字台前,驚魂未定地吐了口氣。緩緩抽出手稿下面墊着的人物資料。
“千葉佑木。”她小聲念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