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目移,強行轉移話題:“這炸蝦真好吃。”
我重新拿起筷子,低頭繼續吃飯。……我不可思議地揉了揉眼睛,看着盤子裡的彩椒。我剛剛不是把彩椒吃完了嗎?怎麼還有這麼多?
“太宰!”我猛擡頭。
“嗯?”
我露出犀利的目光:“彩椒是維C之王哦。”
“是這樣的。”他懶洋洋地應和,“所以你不能挑食啊。看你的盤子裡還剩這麼多彩椒,我可是早就解決掉了。”
真的嗎?我皺着鼻子想繼續追問,太宰治朝我繼續發出死亡微笑:“我們還是繼續聊國木田君的事情吧?”
我迅速閉上嘴,乖巧地低頭吃飯。
懷疑人生地吃完盤中最後一塊炸蝦,我如釋重負地放下筷子,喝了一杯冷水,壓下滿口甜彩椒的味道。
餘光瞥見一抹黑色的身影。
嗯?
我睜大眼睛,仔細看着遠處座位上那個黑毛白色鬓角的少年。
他正面無表情地緊盯着埋頭吃飯的太宰治,熾熱的眼神過于專心,甚至沒有察覺我的視線,似乎對太宰治沒有發現他這一現象很失望。這人正是我的同桌,芥川龍之介,太宰治的忠實學弟。
在食堂看見同桌兼好友,我本應很開心。但猝不及防看見像個變态一樣死死盯着太宰的無眉垂耳兔,我隻有沉默,莫名不想與他相認。
莫名地,我腦海中浮現起小銀曾在私底下和我說過的話——我哥哥本來挺聰明的一個人,一聽到太宰,就腦供血不足。
我:“……”
“太宰。”
“你旁邊十米的地方……”
“什麼都沒有。”他幹脆地說。
“不,芥川……”
“誰都不在那。”他冷漠地說。
我疑惑地眨眨眼睛,遠處的黑色身影還存在着,并不是我的幻覺。
“我吃完了。”他率先起身,“走吧,佑木。”
我和他把餐盤放到回收處,走出食堂。臨走前我借機又瞥了一眼芥川,他一向寡淡平靜的臉上第一次表現出如此鮮活的失落,渾身冒着不開心的黑氣。真是奇怪,平時一臉無欲無求的芥川龍之介,竟然會因為太宰治外流出這麼明顯的情緒,而從來敏銳的太宰治明明發現了他,卻連招呼也懶得打——明明在太宰退社之前,他們是親密的前後輩?
我想起芥川龍之介對太宰治的崇敬之情,看着毫不猶豫轉身離開的太宰治,竟然有些替芥川不值。
食堂外,我幹脆地問:“為什麼裝作看不見芥川?”
“芥川?哦,是他啊。”太宰治無所謂地說道,“他也沒有過來打招呼啊。”
“他在等你發現他。你肯定知道。”我不太高興地撇嘴,對他敷衍的粉飾表達不滿。
“不,我不會發現他。”太宰治搖搖頭。
“……為什麼?”
“他不需要我發現。”
“等他能夠主動過來打招呼時,我才會看見他。”到時候,他會是學弟,會是對手,會是朋友。而不是憑着渺茫幻影尋找虛妄的追随者。
我皺起眉,“他需要你的認可。”
“他需要新的錨點。”
“随你怎麼說。”我有點郁悶,比起太宰,和芥川更親密一點的我對他舉止的随意感到不滿。但不想把好不容易和好的關系搞砸。隻好回歸正題,“我們算朋友了吧?”
“啊,如果你希望的話。”
看着他酒足飯飽後潇灑又裝13的背影,我沒好氣地踢了他一腳,把正雙手插兜尋找殉情預備役的太宰治踹得一個趔趄。“當你默認了。明天開始,不要躲着我了,我真的不吃人。”
“是不吃人,但會拉着人跳河同歸于盡——”太宰治拖長尾音。這是他管用的把式,避重就輕,插科打诨,讓人無可奈何。偏偏這個話題讓我無法掠過。
“都說了是腳滑!!”
“确實很狡猾。”
直到分開時,我們倆還是吵吵嚷嚷的。與他分别的那一刻,我轉身,心想,太宰治終于放下芥蒂了。或許隻是一點,對我來說也有很大成效。
或許你曾拒絕過我的接近,你用鋒利的言辭試圖将我擊退。但你的眼神卻從未離開過我,仿佛在向我發送信号,渴望有人能夠理解你的内心。
可我聽到了。
誰會分辨不出來校園野果和果盤裡的紅富士、誰會不清楚甜彩椒出自誰手?誰把假寐的人強行叫醒,誰一開始就點了兩份餐?
隻要你能開心,太宰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