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麼不去漩渦咖啡廳?”我納悶地跟着太宰。漩渦咖啡廳就在偵探社下面,他吃完可以順便回偵探社,不是更方便嗎?……而且,我都好久沒見到咖啡廳的服務員姐姐了。
“啊……甜點畢竟不能當飯吃,小佑。”太宰治含糊地搪塞兩句,側身替我掀開食堂門簾。
……漩渦咖啡廳的服務員小姐似乎頓悟了什麼,每次賒賬消費都會被她熱情地推銷意外人身險。随着其語言藝術錘煉得愈發高超,那陰陽的語氣即使是他也難以招架。甚至到了頭疼的地步。
自此太宰治大大減少在漩渦咖啡廳摸魚的頻率。可喜可賀。
——即使是這樣也沒有考慮過合法平賬。強烈指責!
我在食堂窗口要了一份油炸天婦羅蓋飯,想起同行的太宰治,轉頭問:“太宰,你吃炸蝦天婦羅麼?”
他慢悠悠地跟過來:“可以哦。”
我見他口頭答應,卻半天沒有動靜,有些疑惑,猶豫地問:“你不點餐嗎?”
他好整以暇地朝我露出無辜的表情:“我沒有帶飯卡,小佑。”
我:盯——
我:“這才是你硬拉着我來吃飯的原因吧?”
他歎了口氣,溫柔嗓音帶着淡淡的憂傷:“我也沒想到啊,陪學妹散步要這麼長時間,都到飯點了。”看起來又可憐又凄涼。
我狐疑地多看他兩眼,轉而又想的确是我強行把他從美夢中拉出來的。被他這麼一點,頓時有些不好意思。轉頭又拿一份炸蝦天婦羅蓋飯。
總覺得哪裡不對。
算了,肯定是錯覺。
我挑出盤中點綴的甜彩椒,夾進嘴裡嚼嚼嚼:“那話又說回來,太宰你為什麼要……嗯,入水?”
“為了尋求死亡。”他格外地直率,大概是湖邊的事情震撼到了他,懶得噴我這種智商不高又易哭易鬧的二百五。
“活着總會體驗到死亡,但死了就活不過來了。”
太宰治微哂:“如果連死亡的真谛都無法知曉,活着不過是在塵世中掙紮。”
說出這樣倦怠消極的話,他的神情卻依舊溫和,與平時百無聊賴的樣子别無二緻——像是随手把心髒剖出來丟在路邊的鬼魂,如同蒼白的軀殼在世間遊蕩。
我眼疾手快地打掉他試圖把彩椒夾到我盤子裡的筷子。
他若無其事地收回筷子,把甜菜椒放回盤子邊緣,神色如常地繼續吃飯。
我反反複複檢查着盤子裡比他多一倍的甜菜椒,認真地把它們一一消滅。然後才出聲:“非求死不可嗎?”
“非如此不可。”
“那我有個好建議。”我興緻勃勃地說。
“哦?”
“可以讓你無痛體驗死亡。”我越想越覺得有道理,甚至停下了進食的動作,把筷子放下開心地說。
無痛?太宰治終于提起興趣,停下筷子擡頭直視我的眼睛:“怎麼做?”
“你睡覺吧。”我斬釘截鐵。
“?”
“如果死亡是正裝,那麼睡覺就是死亡的小樣。”
太宰治:“……”
我迫切想要證明自己的正确,輕輕湊過去看着他的鸢色眼眸認真又急切地說:“當你體驗完死亡後,又可以回到人間了,不好嗎?”
活下去。
留下來。
也許少女自己都沒發現,她眼中的情緒是如此的明顯,隻有小心翼翼的試探與挽留,如同黃昏時刻的最後一抹凄婉日光。他曾在很多人臉上看到過這種眼神,無疑是對他自虐行徑的疑慮、惋惜與恐懼,最終都化為無力制止的歎息,變為習以為常的麻木。
而她,那種強烈的拯救欲望曾經讓他惡心,想要逃避。又無法狡辯,他的确在一次次縱容自己被少女抓住,想要剖析她的動機,卻無從下手。陰謀詭計常與太宰治相伴,卻與少女生來無關。至純至善之人,任何動機隻來源于本心。
停下。他曾對少女發出過這樣的警告,而她的确如約停止靠近,選擇尊重他選擇的道路。隻是會在受傷後,用棉花小心翼翼地幫他擦掉血污。
“唉。”他聽見自己發出歎息。
為自己又一次無力掙脫她的束縛。
“小佑的建議非常有參考價值,為了獲得充足高質睡眠,我決定把明天的文件也推給國木田君。”
“……國木田明天很忙的。”
“哦,那就推給敦吧。後天再讓國木田君幫忙。”
“他後天也沒空啦,别打擾他了。”
“這樣啊。”他點點頭,微笑地看着我:“那小佑你之前說的告狀也不成立咯?”
我:“……”
啊,回旋镖猝不及防地紮了回來。我用“向國木田告狀”威脅太宰治陪我散步這件事,居然暴露的這麼快。